夜晚歸營,想想我直接進了前帳書房,沒去瞧绮羅。
這個點绮羅早睡了。我過去除了給春花知道我挂心绮羅,跟想着拿捏我外沒一點意義
一匹好馬可以增加戰場的活命機會。不誇張地說,馬是我們騎射民族的第二條命。
除了近身伺候的高無庸,春花、秦栓兒、秦鎖兒、高福等有限幾個人,一般人眼裡我送馬給諾敏是因,绮羅病是果。何能想到绮羅的病是因為春花而犯,馬也是绮羅哭求我所送?
所以莫不如不聞不問,維系一下我府的嫡庶尊卑。橫豎绮羅身邊的春花足夠忠心,再還有秦栓兒、秦鎖兒兩個暗衛,我去與不去都出不了岔子。
洗漱上床,高無庸放下帳簾,撥暗燈火。床帳裡隻餘一點微光。我合上眼睛,頓感滿懷空虛。
陰陽和合,天清地甯。我已兩夜空枕,實難清心寡欲——我想绮羅……
“爺,”高福呈上藥方:“這是今兒午晌羅太醫來給绮主子請脈的醫方。”
入目天王補心丹,我心舒一口氣:湯藥改丸藥,绮羅可算是好了!
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跟绮羅已然整整五日沒見。
丢下方子,我來中帳瞧绮羅。
绮羅正由春花伺候梳頭。油亮的烏絲瀑布似的直垂到地,積蓄在靛藍色的軟墊上宛如我書桌硯台上高無庸新研的一汪墨,黑亮亮,油汪汪地催促我書寫點什麼。
“貝勒爺吉祥!”
随着绮羅蹲身與我請安,墊子上的墨海很是晃了幾晃。
拉起绮羅,瞧到她肩上搭的布巾,我随口問道:“才剛洗了澡?”
呵,我忍不住笑:“看來是大好了!”
绮羅垂眼答應:“奴婢伺候貝勒爺!”
那是必須的!
圈定绮羅的腰,我低頭親吻……
清早,看到枕邊绮羅恬靜的睡臉,我不舍地親了又親,直親得她扯被蒙住了頭方才起身下地,心裡再一次确認了绮羅的不同——但有绮羅在身邊,我就歇得特别踏實,黑甜一覺,連夢都沒有。連帶地,早起也是别樣的精神,身心通暢地都不必照鏡子就能體感到自己的容光煥發。
《素女經》雲:男女相成猶天地相生也,天地得交會之道故無終竟之限。人能得陰陽之術,則不死之道也。
我直覺我跟绮羅陰陽和合,觸摸到了天地長生之道。
……
早朝後老十高聲吆喝:“八哥,九哥,今兒那達慕大會一起去吧!”
那達慕在蒙語裡是遊戲的意思。每年七、八月牲畜肥壯的季節,蒙古人都會舉行“那達慕”大會慶祝豐收。
“十三弟,”我問胤祥:“那達慕去嗎?”
胤祥沉吟:“四哥,您的意思是?”
我淡笑:“适逢其會。绮羅好了,合該人前露個臉。”
表示事情過去了,起碼在我眼裡已經過去了,我跟往年一樣興緻勃勃地領女眷出遊,參加那達慕大會。
胤祥點頭:“那四哥,弟弟就失陪了。”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
得了绮羅大宛馬的諾敏不是一般地高調,連日來圍場都騎着馬沖鋒在前,午後的遊擊獵更是她騎着馬到處搶人獵物的劣迹。
似今兒那達慕大會的賽馬,想必亦是要參加。
胤祥不想跟諾敏偶遇,招人誤會。
回到駐地,看到高福,我吩咐:“替你绮主子預備一匹蒙古矮腳馬!”
為讓更多人看見,我決定今兒不坐馬車,和绮羅并辔而行。
進到中帳,绮羅又在梳頭。
摸一把絲般順滑的烏發,感受到其間的水汽,我憶及昨夜绮羅的乖順,忍不住微笑:“既是大老遠的來了,爺今兒得閑,倒是領你逛逛去!”
绮羅眨了眨杏眼,一口答應:“奴婢謝貝勒爺恩典!”
換穿上行獵服,绮羅坐到鏡子前上妝。我看着春花拿粉撲撲绮羅一臉粉,不忍直視地揭開了手裡的茶杯蓋,低頭喝茶。
绮羅生得太美,十四弟不過瞧了一眼就動了心思。為免是非,還是遮掩着好。
帳門外高福已備好了馬。
據《華嚴經》記載文殊菩薩的坐騎是一頭青色獅子,代表菩薩智慧勇猛,無所畏懼。所以我的坐騎是一頭青色的獅子骢,叫追風。
追風也是匹大宛馬,肩背高了旁邊的棗紅色蒙古矮腳馬一尺還多。
绮羅一眼看到,頗為心虛地瞟了瞟我,一聲沒出地踩着上馬石爬上了馬背。
看到绮羅的花盆底隻一個鞋頭勉強挂進腳蹬的一瞬,我方省起來圍場小半個月,绮羅都還沒有馬靴,不免搖頭:爺一步不到,绮羅竟是連靴子都穿不上。
現預備靴子已來不及。花盆底就花盆底吧,我心說:橫豎绮羅才發了心疾,不能奔馳,隻合緩辔而行。
“主子!”春花遞一把纨扇給绮羅。绮羅接過,立刻舉到前額遮陽。
騎馬穿花盆底就算了,竟然還拿宮扇遮陽扇涼,這,這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我震驚到無語。
秦鎖兒牽了春花的馬來。春花踩上馬石爬上馬背,雙手牢牢抓住了馬鞍。
我覺出了不對,又看一眼绮羅,确認确實是左手纨扇,右手手絹,沒扶馬鞍。
憶及绮羅說過的“也不是一點不會,若有人牽着馬不動,她爬上去坐一會兒”,我苦笑: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绮羅是這麼個坐法?
绮羅不撒謊,就是每一句話都讓人誤解。
一抖馬缰,追風哒哒地走了起來,秦栓兒牽着绮羅的矮腳馬緊随其後,绮羅舉着纨扇,身體自然地随着馬的步伐起伏,我愈加确定:绮羅會跑馬,掌握騎馬要領,不然無可能坐這麼穩當。
真不會騎馬的,隻有春花。
……
绮羅一向寡言,而我當着一衆侍衛随從,也拉不下臉沒話找話。不過一路瞧着绮羅騎馬跟坐車似的,一會擦汗,一會喝水,倒也不覺無聊……
步行走得慢。等走到地方賽馬都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