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拿着戴铎描繪的地圖胤祥問我:“咱們去哪兒?”
我指着安固裡草原告訴:“這裡!這雪下得突然,草原上一定有放牧未歸的牧民。”
連日大雪,搶劫也都是就近。現周邊二三十裡地的農莊牧場都給搶完了,再搶,除了進山,就是這茫茫草原。
“不錯!”胤祥點頭認同:“比起山民一點子靠天吃飯的山珍糧食,明顯成群的牛羊更招人垂涎。四哥,咱們去草原!”
……
隻騎馬,不駕車,加上新雪松軟,道不算難走。傍晚時候,即在安固裡草原找到一個牛羊棚為大雪壓塌的牧民。一家人正為死傷了幾十頭牛羊傷心。戴铎拍出銀子,全部買下,随即打發常随給老八送信。
老八替我看顧绮羅,我自然要還他一份人情!
……
一碗熱騰騰地羊肉湯下肚,胤祥舒坦到歎氣:“可算活過來了!”
我割一塊手把肉送進嘴裡,想着那達慕大會绮羅大口吃肉的樣子,輕聲應道:“是啊!”
這麼冷的天,領着沒有冬衣的門下冒雪辦差。為表決心,鼓舞士氣,我帶走了所有存糧,給绮羅就留了一斤米,二斤芋頭——荒蕪草原,想活着出來,沒得糧草可不行。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我沒得吃,都得先供給馬。
今兒若找不到糧食,绮羅明兒連粥都喝不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天黑前找到了這處牧場。這許多的羊,绮羅怎麼也能分一隻。
一隻羊,有六十斤肉,二十斤骨頭,足夠绮羅帶春花高福秦栓兒秦鎖兒五個吃小半個月。
……
明知道皇阿瑪已經指了我和十三弟巡察,還頂風搶掠,甚至于殺人放火,撞上了實沒必要客氣,直接一刀砍了,屍體挂上桅木,寫上白紙黑字的罪狀,蓋上我的多羅貝勒印,即能震一方平安。
三天縱馬奔襲三個地方,殺了七波人,挂了兩三百具屍體,今兒第四天,走一天就啥也沒撞上。
晚飯時刻,胤祥跟我笑道:“四哥,這草原差不多了!”
我點頭:“明兒進山!”
……
山林間看到煙火,以為又是燒搶,奔過去,不想是歇腳的高福、秦鎖兒。
看到我和胤祥,高福、秦鎖兒磕頭問安:“奴才高福、秦鎖兒給爺,十三爺請安,爺萬福金安,十三爺萬福金安。”
“起吧!”叫起後,我尚在思忖怎麼問绮羅近況,胤祥已然望着火邊的獵網笑道:“好家夥,網這許多的山雞鹌鹑!”
我一看可不是嗎?好幾網山雞鹌鹑,目測過百隻。
高福這是捅了山雞窩了?
高福笑道:“十三爺,奴才原說來山裡碰碰運氣,沒想進來就撞到三窩山雞,兩窩鹌鹑。”
“你小子這是什麼運氣?”胤祥上下打量高福:“爺跟你家爺進來這一早晌才獵了幾隻野兔。”
确實,進山打獵不比圍場圍獵,很看運氣。這一路過來,除了野兔,連隻麻雀都沒見,更别提整窩的野雞了。
我原以為是近來進山的人多,現知道是讓高福一個人給網了。
“十三爺,”高福賠笑:“這不一樣。您跟爺進山是奉旨巡察,聲勢浩大,獵物聽到動靜都藏的藏,跑的跑。不似奴才和秦鎖兒專為獵物而來,詭步潛行,張網以待。”
“算你說的有理!”胤祥摘下腰間的荷包丢給高福:“趕緊地,洗剝兩隻山雞炖了給爺打牙祭。過去幾天,見天的牛羊肉,爺都忘了雞是啥味了!”
過去幾日為免凍傷,我和十三弟及一應侍衛長随都拿豬油塗臉擦手,衣裳不夠的更是直接披着帶血的羊皮擋風,飲食也是牛羊肉鹹奶茶馬奶酒,不洗臉不洗頭洗澡,跟野人似的,一身的油膩腥膻。
“嗻!”高福答應一聲,也不用動手。自有長随挖竈架鍋,鏟水燒雪……
火邊馬鞍坐下,我方才問:“怎麼,内務府的糧炭還沒接濟上嗎?”
不應該啊!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内務府那規制,門縫掃掃,都能掃出一堆吃用。
“回爺的話,”高福垂手回道:“内務府的運糧車一直都沒到。八爺接手内務府後當日即盤出壓倉底的米面炭火醬菜,送與各府救急。”
果然,這才是我認識的老八!
“知道爺不在家,绮主子這一向病着,八爺特地使秦柱兒給送了半石米、兩車炭、一壇醬黃瓜,一壇鹹鴨蛋。”
半石米六十斤,足夠绮羅同着春花、高福、秦栓兒、秦鎖兒半個月煮飯熬粥所需。再兩車炭,更是能敞開燒炕——我前腳一走,老八真就給足绮羅溫飽。
對此,我雖說早有預料,但想到绮羅相信老八,認可老八能幹,我就渾不是滋味。
绮羅對爺從來都是各種試探,沒一點信任。
“當天夜裡内務府又送來一頭肥羊和一整條牛腿。”
看來這就是老八給我送信的回應。
呃,除了羊,還有牛腿嗎?
一條牛腿的重百餘斤,足抵兩隻羊不說,還比羊珍稀——一般牧民都舍不得吃,家常多吃羊肉。
沒想到老八會給绮羅送牛腿。
“那你還進山?”我質問高福。
還帶着秦鎖兒,隻留秦栓兒同春花伺候绮羅。
高福眼望胤祥,不自在道:“回爺的話。這個東西有參差,内務府送到各府的米炭醬菜牛羊有些大小品種的差别,再各府的人口也不一樣,奴才看别府的侍衛長随都進了山,也不能幹坐着不動,就想着绮主子喜吃雞翅,不如趁今兒天好,再多儲備些,就出來了。”
高福的意思是,我沉吟:老八對绮羅額外照顧,給的醬菜米炭羊牛比旁人都多都好。其他人,比如富察,就不似绮羅過得富足。他進山是和光同塵,以免招眼。
胤祥插嘴問道:“高福,聽你這意思,你網山雞不是頭一回了?”
“十三爺明鑒,”高福點頭哈腰道:“兩日前奴才得绮主子吩咐進山還雞蛋紅糖送衣被時走迷了曾撞上一窩山雞。”
“什麼雞蛋紅糖?”我凝神。
似雞蛋倒也罷了。紅糖比鹽貴,可不是鹽都要儉省着吃的山民家中常物。
“爺恕罪,”高福跪下磕頭,秦鎖兒跟着一起跪下:“爺出行當日,奴才同秦鎖兒進山一天就遇到一家獵戶,買了二斤紅糖和二十個雞蛋。”
“你們強買了人家做月子的紅糖雞蛋!”我沉了臉。
天越來越冷,能吃得起紅糖的人家絕不可能沒有糧食。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高福之前,有人捷足先登,搶了山民的糧食。
搶劫山民百姓的人無可能好心留下雞蛋紅糖,那又隻剩一個可能——獵戶家境貧窮,搶劫的沒想到能有紅糖雞蛋。
出發當日,高福知道我和十三弟去草原,所以有意避開爺,進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