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嬷嬷說看爺南巡圍場都帶着主子,沒想主子院子這般寒素,待客的堂屋竟是連一樣擺設都沒有。爺,這個,”秦栓兒支吾道:“也沒賞主子些器皿擺件。
許婆子試探爺對绮羅的恩寵?
是了,不得丈夫寵愛的婦人才容易受外面人事财物誘惑,起心思往外跑。
绮羅堂屋是空曠了些,但卧房擺設其實,唉,都是绮禮送的!
過去兩年,我就想着不能讓人批評“寵妾滅妻”,有意壓制绮羅人前尊榮,不賞給衣裳首飾,擺件玩物,沒想就此招來各方窺觑——是我自己讓胤祯、舒舒覺羅、绮霞誤會我不愛绮羅,绮羅生活困苦,有機可乘!
根本在我!
“金嬷嬷就抱怨說這個,爺,那個,節儉。除了主子生病,給賞點藥外,家常什麼賞賜都沒有。主子日子過得苦哈哈,沒一點子外快油水!”
知道秦栓兒省略不說的這個那個都不是什麼好話,我幹脆不問,橫豎意思明白就好。
比起我一衆兄弟,爺家常确是節儉,砍了許多華而不實的耗費——爺身為皇子,天生尊貴,壓根不需要似石崇與王恺争豪鬥富以鋪張浪費來證明自己高人一等,與衆不同。
何況爺對绮羅也沒吝啬。
什麼?賞那兩匣子珍珠人參才叫賞點藥?
家常,家常吃的那些燕窩阿膠都不算賞?
就绮羅這個日子,苦?
我震驚了——金婆子頭上戴着爺賞給绮羅的珍珠,腰包裡踹着爺賞绮羅的人參,是怎麼說得出沒有外快油水的?
良心呢?被狗給吃了嗎?
“徐嬷嬷也說早前在家的時候,每逢府邸請客辦酒,大奶奶都會把多出來的糕餅菜肴送給主子,足夠主子帶她們吃好幾天。現在則是什麼都摸不着。進府兩年,她都忘了海參鮑魚對蝦是啥味了!”
辦酒肯定都有預備桌,這多出來的酒席菜肴嗎,自然是被琴雅、秀英賞了心腹管事。
绮羅不管事,自然什麼都沒有。
不過郭絡羅家大奶奶,绮仁媳婦這麼籠絡绮羅的嗎?辦酒用的海參鮑魚對蝦随便绮羅吃不算,連金婆子、徐婆子都有份。
我早前竟不知道。
所以金婆子抱怨苦是因為吃不上海參鮑魚對蝦?
這個海參鮑魚對蝦等山珍海味都是季節性的,不屬于家常分例,所以绮羅分例裡沒有。
每年秋冬,海參鮑魚對蝦上市,門下會有進獻,再府邸買辦也會采購,由琴雅分配使用。
琴雅忌憚绮羅,巴不得她趕緊死,不說這些補身海産了,竟是連香菇木耳都不肯給。
這确是個問題。
“許嬷嬷說她聽說爺賞了主子不少的人參,現主子賞人都是人參,這個人參不就是錢?”
許婆子可算說了一句公道話!
那一匣子人參三斤有餘,即便按二十換算,也要一千兩了。
“徐嬷嬷就說話雖如此,但這人參想變銀子,得經府裡門上買辦還有藥店掌櫃幾方盤剝,立縮水一半。回頭拿銀子買東西,再被門上買辦鋪子二次抽成,又減一半。如此人參價值十去七八,隻餘二三,一點也不當用。”
我……
徐婆子的怨氣這麼大,我想回頭我得查一下府邸買辦和門上的抽成。
“徐嬷嬷問許嬷嬷绮三太太過年走禮是否需要人參?主子的人參貨真價實,全是市面上罕有的六十換老山參,她願意五十換出給許嬷嬷。”
我是真沒想到對話急轉直下,變成徐婆子跟許婆子推銷人參,還是超高價——二三十換的人參翻倍五十換,不免又是吃驚又覺好笑:徐婆子的心夠黑,幾句話的功夫讨要了海參鮑魚對蝦不算,還要套錢。
玉容想三瓜兩棗地收買徐婆子絕無可能。而花錢——周姨娘慘死,绮禮想必再不會讓玉容管賬。
郭絡羅家有绮仁媳婦在,也輪不到玉容管家。
現玉容手上除了她自己的嫁妝和現住的宅子外,再無其他大額進項——绮禮給绮羅的禮都是打江南籌辦,不經玉容的手。給他家老爺、太太、老太太的都有禮單,玉容能昧下來的有限。多半舍不得花在徐婆子身上。
……
“許嬷嬷回徐嬷嬷說郭絡羅家祖傳的盛京内務府關防印佐領。盛京産人參,郭絡羅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參,每年不知道多少人上門來求好人參,從來不用市買!”
胤禟在前門外開的參茸鋪子,就是打盛京走私來的。其中貓膩,明眼人都知道。
奈何皇阿瑪寵幸宜妃,禦史彈劾全部留中。
“徐嬷嬷就說能不能替她介紹個有錢買家?”
……
正說着話,戴铎忽然在屋外禀報:“爺,宮中急報!“
宮裡?
我揮退秦栓兒,叫進:“進來!”
“爺,”戴铎急切禀告:“剛十三爺打發人來說皇上已谕旨禮部拟旨将前禦前一等侍衛納蘭性德次女作配庶吉士年羹堯為偶!”
終于定了!
“人呢?”我要仔細詢問。
“奴才王進喜給四爺請安!”
眼見是胤祥書房裡的小太監,我擡手叫起:“你爺使你來除了報信可有其他的話?”
“回四爺,今日午後翰林院進新科庶吉士歲考策問卷,萬歲爺取中年羹堯的策論,以為切實可行,又招年羹堯禦前奏對,誇他少年老成,有乃父之風。恩旨指婚!”
就知道秀女指包衣必有因頭,沒想是庶吉士歲考取第。
看來年羹堯庶吉士當得不錯,比傅敏強。
提到傅敏,我不免嘀咕:重讀一回,傅敏今歲庶吉士考該該合格了吧?
“辛苦你了!”我和氣笑道,轉叫:“高無庸,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