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杯好茶需要燒水、溫杯、投茶、浸潤。秋花泡茶忙碌,秋柳比秋花更能專心監聽房内動靜。
……
“這是椒鹽,這是奶油,”嘗了兩樣瓜子,我皺眉:“竟沒有清炒的?”
府裡誰不知道爺飲食清淡,年下用的瓜子花生從來都是清炒?剛玉婷院裡的瓜子核桃就是現成的例子。
這回琴雅以“教導伺候爺的規矩”為由提绮羅規矩,現琴雅教導完了,绮羅廚房管事也換成琴雅的陪房包金媳婦了,結果還是連炒個瓜子都沒有爺的口味。
琴雅這是教導了個什麼?
绮羅站一旁一聲不吭。
“绮羅,”我拉绮羅在我身邊坐下:“爺告訴你,這葵花子兒還是清炒最香。這椒鹽奶油的,偶爾吃吃還行,但象你這樣一天磕二斤,”我搖頭:“最是容易上火。”
雖說我得顧忌琴雅臉面,不能直言包金媳婦手藝不精,但以“怕上火”為名批評瓜子炒法不合時宜,任誰也不能說爺有意挑揀包金媳婦——炒貨原就上火,添上糖鹽,更甚!
“高福,高福。”我叫管家:“你去告訴廚房,就說爺的話,以後绮主子院裡的瓜子核桃什麼的都一律清炒。”
绮羅使不動包金媳婦,那麼爺呢?使不使得動?
俗話說“有初一就有十五”。金婆子不傻,現該知道怎麼跟包金媳婦要東西了吧?
“再将前兒南邊進來的砀山梨蜜柚龍眼冬棗兒什麼的,都拿些過來。”
绮羅嘴饞。早前绮禮為讨绮羅歡心,滿京城搜羅瓜果點心。
爺一個皇子阿哥,府裡多的是各地方進來的瓜果貢品。
平日爺不管這些小事,都是聽憑琴雅分派。
不過現既提到了“上火”,爺賞些清火的水果給绮羅也是順理成章。
耷拉了一晚上的杏眼聞聲而動,瞟到我臉上,我心裡有了底。
京師冬季嚴寒,水果跟鮮花一般稀有,後院婦人都沒有水果份例。绮羅雖說有銀子,但沒有門路,也隻能市買一點凍梨、凍柿子,連柑橘都摸不着——自打圍場回來,過去兩個月,绮羅就沒吃過什麼好果子。
“春花,”我叫丫頭:“打水來,伺候你主子洗臉!”
眼淚水鹹,绮羅臉皮子嫩,不及時擦拭,就是一片紅痕,十分礙眼。
……
绮羅洗好臉,廚房也将幾樣水果洗好剝好裝盤送來了。
“貝勒爺,這便就是龍眼?”
绮羅一眼就盯上了龍眼盤子,甚至于破天荒地主動發問。
可算尋到一樣绮羅隻聞其名未食其味的果子了!
爺就說爺一個皇子,應有盡有,豈是绮禮一個奴才所能比?
這不龍眼,绮禮就未能尋給绮羅嘗過!
绮羅終會知道,她歸爺除了名分一點委屈之外,其他都不虧!
我心裡得意,矜持點頭:“嗯!”
擡手拈一個龍眼,剝好,遞到绮羅嘴邊:“來,嘗嘗!”
绮羅啊嗚一口咬走我指尖龍眼,大口咀嚼。
“好吃,真好吃!”說話間,绮羅的口水濺到我臉上,杏眼吓愣。
今年正月正院上房,我惱的是绮羅眼裡沒爺,并不是單純的熱粥燙臉,現内帷後院,耳鬓厮磨,爺何會在意枕邊人的一點子口水?
我自掏出帕子擦臉,又替绮羅擦嘴,嘴裡數落:“慢些吃吧,這兒又沒人跟你搶!”
杏眼終于又能動了,小心地窺探我,我無奈搖頭:“既然這麼愛吃,這兩簍子便就都留給你吧!”
連日來绮羅受了琴雅的氣,憋屈得吃不下飯,龍眼補血益氣,正合給绮羅食用。
至于府邸其他婦人,琴雅生産未出百日,隻能用幹桂圓;玉婷懷孕安胎,不食生冷;秀英海棠這些期盼受孕,即便夏天,吃果子都要拿熱水焐,這鮮龍眼與她們都是充場面,反不如幹桂圓實在。
阖府也就绮羅,我看着埋頭吃龍眼的绮羅心歎一口氣:從不想懷孕生子,生冷無忌。反是爺每嘗遐想和她生的小阿哥得多聰明智慧,小格格又如何端正有相。
這大概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别吧!
愛一個人,就是想跟她建立發生更多的聯系!
爺愛绮羅,終歸要她甘心跟爺生兒育女,兒孫滿堂!
……
“歇了吧!”我吩咐绮羅。
“奴婢伺候貝勒爺!”绮羅蹲身行禮,轉身叫丫頭:“秋花,給貝勒爺打洗腳水來!”
……
“給我吧!”
秋花錯愕眼神中绮羅接過水盆,跟昨兒在上房一樣跪我腳邊服侍我脫靴洗腳……
秋花不知道琴雅提绮羅規矩?我心裡一動,随即掃一邊專心預備漱口水牙粉的秋柳,即刻斷定:是秋柳!
秋花沒有必要!
绮羅憊懶,原不似别院婦人一樣霸着爺臉面前的差事,不給丫頭上手機會,日常更不管丫頭穿戴打扮,塗脂抹粉這些。春花已許了胤祥,秋花遲早是绮羅房裡的大丫頭——秋花再投靠琴雅,琴雅也無可能越過绮羅,提議爺收了她!
秋花隻要伺候好爺,讨爺歡心就成!
反是秋柳,想越過秋花,必得有人擡舉。绮羅吃過夏花的大虧,對秋花秋柳兩個都不熱絡,非必要絕不使喚。秋柳指望不上,隻能外尋……
跪炕沿上服侍我換一身中衣,绮羅看我沒有走的意思,扯過一邊的被子蓋我身上:“貝勒爺,您安寝!”
绮羅可算知道爺不表示走,就不能拿外衣來攆爺走了!
我終于覺出琴雅提绮羅侍寝規矩的一點必要!
爺真的是憋屈了許久!
“嗯!”合着眼,我拉倒绮羅,團吧卷卷吧裹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