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成親半個月就趕上過年,可謂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今兒請年酒都不用重新鋪排,一應披紅挂彩都是娶親那日的沿用。上房正堂換擺了繼福晉張佳氏的嫁妝,煥然一新,再無一絲伊爾根覺羅氏殘留的痕迹——連中堂畫都換了,換成一張碩大的《花開富貴》紅牡丹花圖,兩邊對聯“國色千姿增富貴,天香一品頌吉祥”。
我就沒見過這麼俗氣的牡丹圖。忍了又忍,我方忍下嘴角的抽搐。
周圍花幾上擺的也是紅牡丹花,跟绮霞上房一色的大紅牡丹“狀元紅”。
下意識地,我掃一眼绮霞。绮霞素來以牡丹花自比,今兒頭上戴的就是紅寶牡丹頭正,簪了朵“狀元紅”,身上穿着的大紅袍子織的也是牡丹花。绮霞大略從未想到張佳氏跟她一樣擺設大紅牡丹,以為受到了冒犯,闆着臉,不苟言笑。
我淡定地移過眼去。
牡丹天香國色,世人多愛,從來沒有隻绮霞才能用的規矩——今兒在場的嫡福晉,誰身上沒牡丹紋飾?
牡丹最常見黃紫兩色,大紅牡丹花雖說名貴罕有,但于我皇家也不算什麼。
隻不過皇阿瑪尚儉,又接連薨了三個皇後,加上皇太後早年那啥,宮裡盆栽不用紅牡丹。連帶地我兄弟福晉都不用紅牡丹——绮霞也是胤禩建衙開府後才用的。
伊爾根覺羅氏過世不過兩年,張佳氏新人進門,整點新氣象算情有可原,且她序齒在前,是大嫂子,绮霞再不願意,也無可奈何。
……
“奴婢賽雲珠給四貝勒、四福晉請安,四貝勒、四福晉新春吉祥!”
剛剛寒暄落座,張佳氏的妹子即來給我和琴雅請安。
大紅的貂鼠皮袍,滿繡蝴蝶和折枝花卉,十分出挑。
蝴蝶音同“福疊”、“福耋”,有“福氣連連,福壽綿綿“之意。蝴蝶搭配牡丹、桃花、菊花、梅花等花卉就是“福壽富貴、幸福美滿、長壽安康、福在眼前”,是宮裡常見的吉祥圖案。
早前沒留意,現忽然發現先绮羅送我的蝴蝶荷包就刺了一對蝴蝶,沒有繡花,實不是一般的偷工減料!
回頭,我決定,一定讓绮羅重繡,添上,添上——牡丹?
我想起绮羅送琴雅的荷包都刺繡牡丹,绮羅自己隻用海棠花樣。
刹那間我心有所悟:女人如花,绮羅以海棠花自比,拿牡丹比琴雅,石榴比玉婷、玫瑰比懋華等格格,而把我比遊戲花叢的蝴蝶——常言道“花開蝶自來”。無限春光,無數春花,蛱蝶戀花,不一而足。
绮羅不信任我對她的情感,擔心我始亂終棄!
這是個問題。
“賽妹妹,”琴雅和煦笑道:“新春吉祥!”
賽雲珠站起身,我瞧清了她的長相:容長臉面,黑油頭發、單眼皮兒腫眼泡,鼻梁挺直,口唇突出——跟她姐張佳氏一般平平無奇。
不過再是平平,看身量,是明年大選秀女沒跑,就是不知道胤褆、惠妃屬意将她指給誰?
我明年要指婚的兄弟:老十、十二、十三、十四。
其中十二的婚事有蘇麻喇姑和皇太後商量做主,惠妃插不上手;母妃替十四看定了馬奇的女兒;十三,皇太後屬意諾敏 ,雖說此事一定不成,但現在塵埃未定,胤褆不能公然牽線。如此就下剩一個老十。
老十跟绮雲感情再好,終歸是要娶嫡嫡福晉的。對宜妃、绮雲而言,老十嫡福晉的家世、人才都不宜太好,才方便拿捏。
賽雲珠算是個不錯的人選。這婚事唯一的阻礙在皇阿瑪。
畢竟我兄弟除了太子就數老十出身尊貴。張佳的家世原跟董鄂氏沒法比,張佳氏能指為胤褆繼福晉已是祖墳冒青煙,皇阿瑪沒得再指賽雲珠為老十嫡福晉。
皇子嫡福晉不成,那麼退而求其次,側福晉的話,自然首選胤禩——我一衆兄弟至今就胤禩還沒有側福晉,也沒有一兒半女。
明春大選,惠妃以子嗣計将賽雲珠指給胤禩,绮霞再難推脫。
就是胤禩,推了绮羅娶賽雲珠,會懊惱吧?
……
午後散席,回到府邸。二門外下車,我告訴琴雅、玉婷:“出門大半天,都回去歇着吧!”
自回書房。
“戴铎,”我吩咐:“将曆年漕運河道冰凍斷流情況整理了來!”
爺得做些預備!
……
交待好正事,我方上床小憩。枕在枕頭上,摸出枕下的蝴蝶荷包,看到上面兩隻光溜溜蝴蝶,不免苦笑:這寓意夫妻恩愛的“彩蝶雙飛”繡樣去了折枝花,一下子就成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薄情浪蝶。
绮羅又罵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