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揚州城,正紛紛揚揚的下着今年的第一場雪,卻不見半分蕭條之色,街上反倒是行人如織,市集上商販們大聲吆喝着,河岸上停靠着數百艘貨船,碼頭上的腳夫正歡天喜地的搬運貨物,天下商賈雲集于此,當真是繁華之地。
就連揚州城深處,最常見的小巷中,都響起小販們此起彼伏的敲梆吆喝聲。
揚州城,青石巷。
青石闆上未化的積雪,被行走的商販踩出一片泥濘,湯餅店的夥計趕忙拿出掃帚清理積雪,爐竈裡碳火噼啪作響,氤氲出騰騰熱氣。
“掌櫃的,來一碗羊肉湯餅。”
許知意收起油紙傘,雪花從傘上撲朔落下,混入地上的積雪。
“好嘞,客官稍等,裡面坐。”李掌櫃透過蒸騰的熱氣,擡眼望去。
隻見面前女子身着杏色對襟小襖,繡迎春花梨白長裙曳地,許是外頭寒冷,乍然進入暖屋中,雪白的臉頰中透着些許粉紅,一雙杏眼彎彎,眼中滿是溫和。
許知意往櫃台上放下十五文錢,擡腳向店裡走去。
“許姑娘留步。”
李掌櫃趕忙拾起銅錢,攔住許知意,将錢塞回她手中:“許姑娘就别跟我客氣了,今日這餐就當是我請你的,以後也不必付錢。”
“李掌櫃這樣可真是折煞我了,”許知意從新将銅錢放回櫃台上:“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您再這樣,我以後可都不敢來吃您的湯餅了呢。”
李掌櫃見拗不過許知意,拍着大腿将錢币放到匣子裡:“許姑娘那您先坐下,我馬上就煮好。”
許知意笑着點頭,坐到了窗邊的桌椅。
今日是許知意離開上京已經兩個月了,她當日出了城門,本以為自己沒有路引戶籍,将會艱辛的風餐露宿、漫無目的的前行,卻幸運的路遇前往揚州的镖隊。
她忐忑的詢問自己能否加入镖隊,卻沒想到镖隊熱情的接納了她,還貼心的打了八折,畢竟她是個人,不用占地方。
許知意在镖隊口中終于完整的了解了大楚王朝,大楚王朝貿易繁榮,交通發達,不少百姓棄農從商,遊走四方,是以戶籍路引制度還有待完善,官府也對此頗為頭痛,正好讓許知意撿了個大漏。
镖隊的領頭人是位非常爽朗的大姐,大家都叫她紅姐,她看出來許知意應當是從家裡逃出來的,卻沒聲張,隻問許知意今後有什麼打算。
他們一路日夜兼程,走完陸路走水路,終于在一個月内抵達了揚州城,紅姐拉着她找關系辦理戶籍,還為她找了青石巷這個人傑地靈的好住處。
“您的羊肉湯餅——”
李掌櫃端着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餅放到了許知意桌上,素有摳門之稱的他,還多盛了一碗清脆的醋腌白菜,沖許知意使了個眼色。
旁邊的食客坐不住了,起哄笑道:“不是掌櫃的,怎麼沒見你給我們小菜呀。”
李掌櫃揮散起哄的笑聲:“可别瞎起哄了,許姑娘可是我娘子娘家姐姐介紹來的租客,是我家的貴人呢。”
“瞧你說的,我們也就是玩笑罷了,不過這許姑娘看着眼生,怎麼就成了你家的貴人呢?”那食客不禁問道。
李掌櫃眼神詢問許知意,見許知意微微點頭,他這才放心的娓娓道來。
“許姑娘可是位能人呐,我家院子裡開了片菜地,冬日裡便支起了暖棚,本來這白菜往年都長得好好的,可今年不知為何大部分都生的矮小,有的外葉都萎蔫了。”
“許姑娘一來,就發現病症,說是什麼大白菜根腫病,再晚點怕是要絕收了。”
“這白菜,可是我羊肉湯面的精華,若是絕收了,我家這店面今年冬天怕是難熬了。”
“可别感慨了,李掌櫃你倒是繼續說呀。”有幾個心急的食客催促道。
李掌櫃用手巾抹了把臉,繼續說道。
“許姑娘把我家暖棚的炭盆撤走了幾個,細細檢查了我家灌溉用的水,又翻了一遍菜地,這才發現了問題。”
“是我家菜地的土,許姑娘說什麼……酸了,再加上我常年種植大白菜,有的爛葉子都扔菜地裡了,滋生了什麼有害君。”
“你們說這有害君好歹占了個君字,怎麼竟幹些小人行徑,差點讓我家大白菜絕收,造孽呀。”
“不過有許姑娘在,什麼有害君也得乖乖滾出我家菜地,她把不能要了的白菜都扔了出去,又在菜地裡撒上了石灰,挖了幾條排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