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當空,孤鳥長鳴。
更夫敲着梆子遊走在大街小巷。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咚咚——咚咚——”
已經二更了,揚州知府府邸,何大人的書房還長燃着燭火。
何大人坐在書案前,面色陰晴不定。
一個泰興樓的小厮跪在地上,深深的低着頭顱,師爺在何大人身旁站着,大氣不敢出。
“你再說一遍。”
何大人終于發話了。
小厮顫顫巍巍的說道:“衛指揮使親臨泰興樓,放出消息,說是要……”
“要……好好查查這揚州城。”
“砰——”
何大人盛怒之下,看着書案上的老坑端硯和虎紋和田鎮紙遲遲下不去手,最終選了個最便宜的茶盞摔在地上,碎片四分五裂。
殘渣砰濺在小厮身上,他也不敢閃躲,依舊叩首在地。
“大人莫急。”
師爺趕忙勸住盛怒的何大人。
“大人治理的揚州城,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們安居樂業,何懼那衛指揮使來查。”
何大人聽着師爺的馬屁,不由得心情舒暢,可轉念一想,心中還是覺得不妥。
他遞了個眼神給師爺。
師爺接受到信号,對着小厮道:“你先回泰興樓去,若還有什麼風吹草動,務必及時來禀。”
說罷,往地上丢了幾兩銀錢。
“這是大人賞你的,你可要記得大人的這份賞賜,莫要生出些别的心思。”
小厮匆匆爬起,撿起地上散落的銀錢,道着多謝大人,随即出了房門。
師爺不屑的看着小厮退了出去,随即恭敬道:“大人是怕王爺那邊不好交代?”
何大人歎了口氣:“泉州那邊都被三皇子一一攻破,這衛慎從中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如今放話要查這揚州城,隻怕是有備而來,這叫我如何不憂心。”
他似是下定決心,道:“去拿信鴿來,揚州向來富庶,王爺絕不會棄之不顧。”
……
何大人府邸外,一條幽暗的深巷中。
剛剛那泰興樓小厮環顧四周,見無人跟蹤,便一個閃身,潛進深巷中來。
深巷中早就有兩名男子等在此處。
他們俱身着一襲黑衣,其中一個身形緊繃,隐在牆角,似與黑暗融為一體。
而另一個,卻大大咧咧的倚在牆邊,隻見他雙手抱胸,正閉眼假寐着。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來,他銳利的五官在月光的拂映下,竟顯得分外柔和,甚至,還帶着一絲悲憫。隻是他周身的氣勢,帶着屍山血海堆出來的殺氣,一時之間令人恍惚,這究竟是神祇還是妖魔。
黑暗中的男子突然現出身形,亮出劍鞘,擋住了奔來的小厮。
“司域大人,是我呀!”
小厮避開脖頸上的劍鞘,伸着頭湊近突然出現的司域。
這小厮先前在何府上時,一直低着頭顱,如今在月光下,看着竟頗為清秀。
她眨着一雙清靈的眸子,道:“才分别半個時辰,司域大人竟然與我刀劍相對,真是令人寒心。”
司域錯開眼神,聲音略顯僵硬,向着牆邊的男子拱手道:“指揮使,章淮到了。”
衛慎這才睜開眼睛,他随意掃視了一眼不遠處的章淮。
章淮卻被這眼神吓得不輕,在她有限的認知裡,她從未見過這般俊逸的男子,當然也從未見過如此帶着磅礴殺氣的……人。
司域不動聲色的擋住了身後的章淮,這讓她着實松了一口氣。
“司域大人,您讓我傳的話,我俱已帶到,那何大人生了好大一場氣。”
章淮說着,從領子裡摸出一粒茶杯碎片渣子來,那渣子紮的她難受的很。
司域見狀,按住關懷的神色,道:“你先回去吧,記得明日去賬房支走一百兩銀子。”
章淮聞言,大喜過望,也顧不得别的了,她歡天喜地的走出了巷子,美滋滋的摸了摸腰間師爺扔的幾兩碎銀,小聲念着:“今天是個好日子。”
衛慎看了看章淮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司域,皺眉道:“這人确定可信?”
司域輕笑一聲:“她雖看着有些不着調,但确實是泰興樓中最可靠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