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蟬鳴陣陣。
還未入夏,這蟬兒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引吭高歌,插入土中不過月餘的秧苗們長勢一片大好,在夜晚的微風中沙沙作響,也算不枉費每日早出晚歸的許知意一片苦心。
她這一月幾乎天天都泡在田裡,時時刻刻注意着秧苗們的生長狀況,及時的去除雜草,預防病蟲害,也算體驗了一把陶淵明詩中“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田園生活。
幸虧有張果的叔叔嬸嬸搭把手,不然這超負荷的工作,還真要把許知意累趴下不可。
更要感謝紅姐友情贊助的馬車,讓許知意不用蹭張果家那輛牛車,也不用靠自己那兩條可憐的腿兒,便能回到青石巷,甚至還可以在這稻田裡多留一會兒。
但這就違背了紅姐的初衷,紅姐借給許知意馬車是心疼她想讓她愛惜自己的身體,誰知竟讓許知意鑽空子有機會在田裡多待,這可悔得紅姐直拍大腿。
這會兒,許知意正架着馬車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感歎着,有車有房有工作,真是獨立女人必備的三件套。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許知意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心中感歎着。
等等,今日這空氣好像并不清新,隐隐摻雜着一股厚重的鐵鏽味。
許知意又仔細聞了聞,馬車越往前行駛,這股味道也變得越來越濃厚。
這分明是血腥味。
她不由得放慢了馬車,空出一隻手來,握緊了身旁的斧頭。
許知意常走夜路,可不是憑着一輛馬車和一腔孤勇的。
常時間的沉重農活以及紅姐強拉着她去镖局練功夫,造就了許知意一身的牛力氣。
現在的她,可不是半年前在那個昌毅侯府走兩步路都要喘一喘的嬌萌軟妹子,甚至就連常年習武的紅姐都要直呼許知意吃了什麼神丹妙藥,有這麼大蠻力。
再加上,揚州城作為大楚的一線繁華城市,治安管理是相當的好,雖不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那般的大同社會,但也是沒人敢打家劫舍、當街搶劫的,不然誰還敢到揚州來經商。
如果有,負責治安的巡檢司保準第一個跳出來将那搶劫犯大卸八塊。
是以許知意隻是謹慎的拿起斧頭,不斷注意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司域……”
暗夜中,一陣微弱缥缈的低吟聲從不遠的前方傳來,這股血腥氣也随之變得更重了。
草木皆兵的許知意瞬間渾身豎起汗毛。
莫不是,見鬼了?
許知意握緊缰繩和斧頭,望向前方未知的黑暗,準備加速一沖而過。
誰知馬兒竟不聽使喚,慢慢踱步往前。
“小馬兒,快走小馬兒——”
許知意強忍着恐懼,苦苦哀求着馬兒,可馬兒依舊慢慢向前走着,甚至低下頭來嗅聞着什麼。
最終,馬兒停下了,它不安的挪動着腳步,輕輕嘶鳴着,示意許知意下車來看。
許知意可并不想看小馬兒尋到了什麼,她努力拉扯着缰繩,隻想趕快回家去。
可誰知,這馬兒竟生了個牛脾氣,跟個犟驢一樣,死死站住,怎麼趕都不走。
一番拉鋸戰還未開始便落下帷幕,許知意主動認輸,提着斧子一躍而下。
她後背貼着馬,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四周,确認暫時沒有任何危險後,終于蹲下,用斧頭,輕輕觸碰着小馬兒頭下的不明物體。
斧頭之下,那觸感竟然軟乎乎的。
許知意想要再觀察觀察時,隻聽腳下傳來微弱的一聲:
“救我……”
許知意當即收起斧頭。
那分明是個人,而且是個受傷瀕死的女人。
她立刻取走馬車上的燈籠,借助這微小的光源,探查着地上之人的傷勢。
隻見傷者一副男人打扮,若不是那句“救我”不帶一絲僞裝,許知意還真不知這是個姑娘,她的胸前插着一把鋒利的刀,刀口處正源源不斷的流出血液,将這一片地都染的鮮紅。
許知意顧不得其他,趕忙撕下一片衣物為其止血,可做到這一步,她實在茫然,不知怎麼才能挽救這條生命。
理論上這種穿透傷上禁止移動,以防治大出血和損傷内髒,可這裡沒有120,更沒有任何醫務人員和大夫,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就此消亡?
許知意隻猶豫片刻,便立即做出了選擇。
許知意輕輕抱起這個受傷的女人,在不扯動傷口的情況下,盡力将她抱得平穩,緩緩移入馬車之中。
受傷女人的鮮血染紅了許知意的衣裳,濃重的血腥氣讓許知意不禁有些發嘔,可她不敢耽擱半分,立刻架起馬車,飛快的往城内敢去。
小馬兒也頗通人性,跑得雖快,但更是平穩,一路安穩的進入城中。
“去……去泰興樓……”
受傷的姑娘,仿佛耗盡所有的力氣,喊出這句話,便徹底暈死過去。
許知意這下可犯了難。
她思索着,決定,若是先遇到醫館便去醫館,先遇到泰興樓,便去泰興樓。
許是天佑這受傷的姑娘,進城的路一帆通暢,許知意一直留意着周圍,竟一個醫館也沒撞見,反而直行到了泰興樓。
“迂——”
許知意拉停了馬車,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此時不過剛剛入夜,作為揚州城赫赫有名的酒樓,泰興樓竟然緊鎖着大門,甚至連周圍都沒什麼行人,顯得異常冷清。
許知意猛然間想起這受傷姑娘先前一直呢喃的名字:
“司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