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無聲,三面環山的荒野之中卻火光通明,有近萬鐵騎在此安營。
居中的大帳之外,篝火烈焰之上架着一具銅釜,釜中置滿艾草薊葉,火光躍動間白霧升騰。
風動之中,白色的煙霧穿過門帳,逐漸籠罩在帳中唯一的小榻之上,随風而入的不止艾煙,還有祝禱間步履詭異的巫醫。
艾煙安神,但在榻上昏睡的青年卻并不安甯,昳麗到讓人失神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血色,眉頭微蹙着喘息艱難,似乎陷在了一場難醒的噩夢中。
胸口被浸滿麻藥的的細布覆蓋,有暗沉血迹自布下透出,整個人也被用白綢緊緊束縛在小榻之上。
“啟!”
随着巫醫的一聲大喝,有甲士托盤而出,其上分置有細布、艾汁、藥泥及一柄形似柳葉銅制小刀,其刃鋒利,隐見寒芒。
在待巫醫用艾汁清洗雙手及小刀之後,接到示意的姜澤與另一位青年跪坐在床榻之前,緊緊束縛住了青年的四肢。
帳内衆人的目光瞬間從巫醫的身上彙集到了床榻之間,治療方案在從踞牢關趕至此地的路上已制定好的,但因其過于驚世駭俗而為衆人所不能接受,最終由傅泓力排衆議拍闆同意。
但此時此刻衆人心中還是一陣驚疑,畢竟對太子之軀刀剜火炙,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隻見巫醫揭開細布,手起刀落間就剜出了刺在青年胸口肌理間的箭頭,鮮紅的血瞬間從傷口處湧出,一直昏睡的青年在疼痛中痙攣,卻因人力的束縛動彈不得,喉嚨間溢出痛苦的嗚咽。
“火。”
剜出箭頭的巫醫手下不停,用浸泡了艾汁的細布對傷口略作清潔之後,擡手吩咐。
立于其後的甲士從一側的火盆之中抽出一柄燒紅的烙鐵,以厚布包裹其柄,遞到了巫醫手中,傷口在高溫炙烤之下迅速止血,而床榻之上的人早已因極緻的痛苦導緻虛脫,唯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還有氣!
衆人高懸的内心微微下落。
将特制的藥泥均勻的塗抹在烙傷之處,再以幹淨的白絹将其厚厚包裹,巫醫方才旋身擦掉自己滿頭的汗水,尚不及向屋内衆人細說傷情,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殿下醒了!”
難以置信的回身望去,果見榻上青年的雙眼微微睜開,似乎正在從一場長夢中蘇醒,無神的雙眼透出一絲迷惘。
跪坐在前的姜澤輕聲呼喚,傅泓也風一般的疾行到床榻之前,其餘人因身份不夠并不敢直接上前,皆在後面探頭探腦,以期探詢主君情況。
青年循聲望去,卻又力有不逮的閉上雙眸,圍在榻邊傅泓見他又将昏死,急得顧不上儀态一邊大聲呼喚,一邊提溜着巫醫的衣襟将其拖到塌前。
“殿下——”
“殿下!”
剛打算上前查看就被提溜的巫醫表示無奈,但也不知殿下為何會在此刻轉醒,為防生變,當即細緻缜密的檢查了一番,發現是因麻藥後勁而導緻的沉睡,其餘一切與此前預期相符,未生變故。
他的解釋讓衆人高懸的内心暫且落到了實處。
虞煜不知該怎樣形容此刻的感覺,他深墜在一個怪異荒誕的夢中,細碎的痛感如同一團黑霧如影随形,牽絆住了他所有的意識,讓他沉淪失神。
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劇痛席卷而來,如有一隻鐵手将他胸口的肌肉擰成一團,又有無形的火焰在其上炙烤,每一次呼吸都成了一種煎熬。
耳邊的聲音嘈雜紛亂,像五百隻鴨子在同時開會,其中出現最多的就是麻藥二字,說話之人充滿自豪,似是在闡述什麼了不得的事物。
這一點讓絲毫沒有感受到麻醉效果卻依舊飽受疼痛折磨的虞煜極度逆反,掙紮着發出聲音。
“你這什麼垃圾麻藥……”
耳邊五百隻鴨子開會的聲音戛然失聲而止,虞煜滿意的在痛苦中陷入沉睡。
虞煜再次醒來時,怪誕的夢境還在腦中徘徊,朦胧中下意識的想要翻身而起,卻被胸口的疼痛驅走睡意,随着意識的慢慢回籠,他的視野也逐漸清晰起來。
細碎的光斑透過門帳,灑在絨毯鋪設的地上,映襯着居中處擺放着的銅制熏爐,古拙質樸,其上煙霧缥缈,浮動的是艾草的味道。
毫無疑問,這不是他那走極簡主義裝修風格的宿舍。
這是哪兒?
我是誰?
我還沒醒嗎?
就在他懵圈三連問的時候,突然感覺頭頂光線一暗,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擡眼看去,眼前一黑的同時想到了網上那張流傳極廣的師徒四人表情包。
再閉眼,再睜開,不對!
再閉!再睜!還是不對!
再閉……
“殿下,您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