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魚身邊,多了個跟屁蟲,李星瀚的噬靈獸——黑米。
它整日就黏着她,她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
李木魚安靜打坐時,它就歪着腦袋,瞪着它圓溜萌動的大眼睛看着她。
這日,黑米在她打坐時朝她吐了個泡泡。
李木魚近乎睡着的邊緣,忽然地,像被什麼給抽走靈識,又猛地一下,她整個人好像穿越了時間空間,等她再察覺自己,四下望去,周圍是高低起伏荒涼的山嶺。
這哪兒?又睡着了?
她下意識以為自己又進了自己的夢元世界。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正站在一山丘上,雜草叢生,枯黃頹敗,下面是光秃秃的黃土田地,寸草不生,再往邊,有一條彎曲的泥土路,兩邊長有掉完了葉子的枯樹。
冬天?
她對此做了個大緻判斷。
一陣風吹過,她覺得臉頰上像被刀子劃過一般刺痛。
她不禁擡手感受這裡的環境,這一次,根本太過于真實,她竟然有五感。
在她身後,傳來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有車輪碾壓土地磕磕絆絆的聲音,伴随着人低語叽叽喳喳說話的聲音。
她扭身去看,不見人影。
再仔細聆聽,他們似乎着急在做什麼事情。
忽而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這寂寥的荒原,聽地人心裡恐慌。
她留心發出聲音的方向,便跟随直覺下了山坡,沿着曲折小路走過農田,再下一個田埂,那聲音就更近了。
而她卻驟然停步,在田埂邊的草垛旁,一個又一個襁褓橫七豎八地安放在那兒。
李木魚瞠目,心裡更害怕了,她知道那是什麼,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嬰兒在那邊。
她小心翼翼走去看離得最近的一個,一個藍色印花的棉褥被折疊起整齊的襁褓樣子。
她曲膝下蹲,伸出手悄悄地去揭蓋頭的那個尖角,不遠處嬰兒的哭聲嘶聲裂肺還在持續,更讓人緊繃了神經去探奇。
李木魚緊閉上眼,咬牙狠心彈指揭開那個角,她扭頭斜睨看去,心髒砰砰直跳,直到餘光所及一個黑紫色的孩子面孔,她猛地轉回來,深深吞咽口水,眼淚翻湧,手也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怎麼…會這樣?
她并非感到害怕,隻是難以消化眼前這場現實而震驚失控。
一,二,三,四,五…十六,十七,眼前紋絲不動在這裡的共有十七個襁褓。
他們都被父母抛棄在這裡而失去了生命,他們甚至從未體驗過人間是什麼樣子就又離開了。
她抽泣着哽咽着,向着那個還鮮活的啼哭聲奔跑過去。
再下一個田埂,路邊荒涼的地方又是,有的包裹的破爛衣裳,有的棉褥早風化地不像樣子。
她終于看見那個還在動彈的襁褓,往那頭奔去,又聞一女人的哭喊聲。
她藏身于一草垛後面,探出半個頭觀察那頭的動靜。
一名婦人披頭散發連滾帶爬地跑上來,衣冠不整,趿拉着一雙布鞋,褲子寬松地像快要掉下來,上身臃腫,已是個淚人了。
李木魚定睛看了會兒,這人仿佛見過,印象深刻,她努力回想,也看着那女人找到那個才被丢在這兒的嬰兒抱緊在懷裡又哭又安撫,她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解開胸前衣扣竟給孩子喂起奶水。
嬰兒的哭聲消失,女人輕聲哼着小曲兒哄着孩子。
那女人前前後後搖晃着身體,李木魚看見她那雙大耳垂,她瞠目結舌,這不是“她”的母親嗎?
記憶如流水灌入她的腦海,她想起“她”小時候睡不踏實總愛摸着母親的耳垂入睡。
女人的面容漸漸清晰,與在她記憶裡的樣子對上号。
你被丢掉了嗎?
李木魚忍不住哭了起來,隻覺得心裡悲痛難過難以呼吸。
間接地經曆着“她”的人生,這一次,竟見證了“她”的出生,竟是這樣坎坷?
她雙手合十虔誠感激“她”的媽媽,不然“她”也會像其他孩子一樣。
這裡的一切戛然而止,什麼都看不見了,徒有悲傷的感覺刻在了李木魚心裡,她再使勁回想,越努力,後面的事情就越模糊。
“小魚兒,醒醒。”
“李木魚,你怎麼了?”
她聽見師傅的聲音,李星瀚的聲音,還有黑米撒嬌的叫聲。
她嘗試睜眼,卻失敗了,靈識像被禁锢住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裡。
師傅救我,我出不去。
她置身黑暗,使勁拍打,卻是徒勞無功,分明什麼都沒有,暗黑無界,可用力時,又處處受阻。
“玄燭師傅,李木魚看起來像陷進夢裡了,隻能靠您了。”
“試過了,根本進不去她的夢元。”
“怎麼會?”
她清楚地聽見他們急切的交談聲。
“李木魚,不要害怕,讓自己冷靜下來。”李星瀚的聲音變地柔和,如風過耳,令人歡喜。
她也察覺自己的手被誰握住,這分散了她慌亂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