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魚在入睡前,放出來藏在袖筒裡的兩隻螢蟲。
自李星瀚到來,她有了自己的屋子,再不必與師傅隔間或隔一道簾子睡覺。
她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也得以有機會将心事攤出來看看。
兩隻螢蟲在她面前轉悠着飛,像知道被她帶回來會有其他的安排,此刻在等她發布命令一般。
李木魚靜靜平躺,雙手疊放于腹部,以極低微的聲音說道,“今天…我度過了非常浪漫的一天。”
她的腦海裡浮現的是李星瀚的面容,是他提出借手時謙和的模樣,是與他伫立墓地一起祭拜任聽白的父親任安之時四目相對的目光,是被萬千螢光環繞與他對視時的心動。
“這還是我頭一回喜歡一個人,我應該要告訴他嗎?”
她說出這話時自己都害羞地臉頰紅燙,心髒撲通撲通跳地不停。
螢蟲更厲害地撲閃翅膀,黑暗當中螢光忽明忽暗,好似在與她言語,鼓勵她要勇敢積極。
李木魚面帶羞怯的笑容,心頭喜悅盛放,“我想,我應該告訴他,萬一他也喜歡我呢?”
她翻了半身改換側躺的姿勢,收起手來在枕頭上,貼上臉頰枕上去,“晚安,朋友們,謝謝你們聽我說悄悄話。”
兩隻螢蟲一前一後向她的臉蛋兒靠近,短暫的停留做臨别贈言,随即飛離,自門窗出去。
屋子裡被深沉的黑所籠罩,伸手不見五指,李木魚也悄然夢去。
不知睡了多久,待她睜眼,眼前是人群混亂的場面。
左右兩邊各有數來個人揮手拉扯,高聲争吵争論着什麼。
李木魚定睛去看,這才辨别出來有人在打架。
一女人歇斯底裡的哭訴聲引起她注意,她循聲看去,在左邊這頭擁擠在一起的幾個人之中,有一婦人正在被一名男人拳打腳踢。
“你TM給我去死,多管閑事!”男人罵咧道。
他惡狠狠的眼光及粗暴的動作吓地李木魚身體一顫。
“别打别打…”她忙上前想要阻止。
卻聽到有人說,“…你快勸勸你爸,他聽你的話。”
李木魚循着說話那人的眼光看過來,一扭頭,“她”就坐在身邊。
原來這次,依然是“她”的小時候。
李木魚反應過來那些人的話,猛然去看挨打的那女人,透過一個又一個身體的縫隙,這才看清楚是“她”母親。
李木魚一邊想勸架,一邊又着急“她”事不關己的狀态。
“你怎麼不說話呀?你父親正在毆打你母親呢…”她來回踱步左右為難。
看“她”毫不關心低着頭平靜地削鉛筆,李木魚“哎呀”歎了一聲,扭頭向人群沖去。
“别打了别打了,怎麼能動手打人呢!”
她想拉開那些人,一出手,卻撲了空。
站在“她”父親與母親之間,當她想再次嘗試阻止這場暴力,卻眼見着“她”父親落下一拳捶在“她”母親的臉上。
這一下,幫忙的人也沒拉住“她”母親,她跌落在地上,頂着一頭被抓過而淩亂不堪的頭發,削瘦的臉上全是淚水,眼裡是痛恨又滿溢自責與絕望。
“你敢打我媽,你就不是我爸!”
一聲稚嫩孩童的聲音鎮壓了這場暴力,平靜卻極富殺傷力。
李木魚轉回視線。
“她”手裡拿着小刀指着“她”的父親,眼神決然淩厲。
男人像是被“她”威脅了一般,跪在地上抓住“她”的狹窄肩膀,“閨女啊,爸再也不賭了,你别說傻話行不行啊?”
李木魚看着這個男人,不由得皺緊眉頭,實在感到難受。
下一秒,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呼小叫地湧向“她”。
李木魚也不例外,她撲過去,要阻止“她”再拿刀子故意割傷自己。
鮮血滴答滴答急速落下,“她”手中的鉛筆刀被人搶走,“她”淹沒于一衆大人之中,李木魚被擠在外頭,一時目瞪口呆,無法消化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這頭震驚的心情尚未平複,她一收神,又是另外的場面。
房間裡擠滿了男人,圍着方桌的坐了有四個,其中有“她”的父親,桌子之後,是一張雙人床,另有四個在打紙牌,一邊的沙發上有兩名在交談什麼,雖不誇張地叫喊,卻一人手裡夾着根煙,你一口我一口地猛吸。
那裡烏煙瘴氣,煙霧彌漫,“她”的父親大聲吼叫,“…給叔叔們都倒點兒茶喝。”
他分明叫了什麼名字,李木魚集中了聽,卻仍是沒聽上。
接着,“她”提着茶壺進來,一臉的冷色,将茶壺往地上一扔,摔上門走了。
男人難為情地替她說好話,“我這閨女有性格,将來長大了可不好惹嘞。”
有男人調侃,“你長那慫樣,你家閨女咋長地那好看,一看就是個小美人。”
李木魚顧不上這頭,更不想聽一群男人說話,她跟上去找“她”,“她”已經跟母親在另一間屋裡的坑上了。
“她”的母親抱着她,溫聲哄她,“等媽媽工作談妥了,咱回外婆家去住怎麼樣?”
“她”乖巧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