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啊，蘇新。”

城市車流如水流的街道邊，李木魚凝視着懷中抱着一盆花的蘇新。

那是三十多歲的她。

蘇新聽見她的問候，目視着馬路對面，嘴角往上揚起，微微一笑，平平淡淡道:“好久不見。”

李木魚乖巧抿唇，背着手在台階上踮腳玩兒，她等着随她一起過馬路。

蘇新久久沒有邁開步子，李木魚又擡起頭往左邊看看，倒是有來車，但仍有些距離的，其實是可以過去。

她又看了看右邊，路口紅燈，行人正在通行，阻擋了右拐的車流。

李木魚拽住她的衣袖，“可以了我們過去吧。”

蘇新無動于衷。

李木魚這才疑惑地看她，“怎麼啦？”

蘇新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道:“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起初是頭疼，疼地厲害了就吃了一顆止痛藥，可那藥副作用太大，吃下去沒一會兒就狂吐，吐地腸胃都要掉出來。”

“我的胃，好像在排斥任何進去的東西，又餓又反嘔，今天是第三天了，勉強好了點兒，剛去了醫院，醫生給開了些藥…”

她終于轉過臉看着李木魚，“我不想要我的身體了，我想換一副永遠不會生病的軀殼。”

李木魚不可思議地眨眼，“人好像不能更換身體吧？”

蘇新無奈地垂眸笑着，“是啊，人沒有辦法選擇。”

李木魚挽住她手臂，看着她懷裡的堅韌葉片的盆栽，問她:“這是什麼植物？”

蘇新看了眼，答她:“鐵樹，不用澆水自己就可以自然生長的植物。”

“哦哦，還挺頑強的。”李木魚随口應和着。

她突然想到近來所學，便與她道:“你說你頭疼，不如聽聽我的辦法。”

“什麼辦法？”蘇新認真地問。

“你時常頭痛，或許是氣血不足引起的，回頭買些當歸片，配以枸杞紅棗一起煮水喝，對調理氣血大有功效。”

“你竟然知道這些？”蘇新略顯得吃驚地感歎問。

李木魚小小得意，道:“我最近在看百草藥理的知識，錢夫人叫我把自己的學習記錄整理下來，她還給印成冊子供大家閱讀呢。”

“說起來，錢夫人自學藥理，也是因為早年她身體不好，尋了許多醫師都醫治不了，她就幹脆自己學來研究自己。她說，人要了解自己的身體的，多去關照愛惜它，我覺得是這樣沒錯。”

“嗯，我也覺得那位說的有道理。”蘇新認可道，接着又說:“我知道自己頭痛怎麼回事，我推掉了許多工作，我有在努力調理身體，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不會勉強自己一定要有所成就。”

她擡頭仰望着藍天，“我這一生都不會有太大成就了。”

“也沒關系的，不要讓自己那麼辛苦，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李木魚擔心地安慰她。

“我并不辛苦，我隻是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我隻是怕我會成為母親那樣，一病，就再也起不來，雖有生命，自己卻無可奈何。”

“你知道嗎，今天是晴天，可昨夜下過一場雨。”

蘇新淺淺一笑，繼續道:“我想，母親該來看過我，我昨晚也夢見她了，我們倆在老家那個村子裡，夢裡面，每家每戶都蓋了新樓，母親帶領婦女們在忙碌什麼，突然村裡就狂風大作，樹木連根拔起，我擔心她，在風裡大聲地，一遍一遍地喊她，人們亂做一團收拾東西，我怕她聽不見，就喊她的名字，她回來找我，把我安頓好之後，又出去幫忙，可是洪水來了，母親沒有跑開，她回頭去救别人，卻被大水給帶走了…”

“她太善良了，善良地丢掉了自己，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李木魚輕輕倚靠着她，“蘇新，善良沒有錯，因為有善，世界才是溫暖的光亮的。”

“現在，你隻要照顧好自己，慢些感受，好好生活就好啦。”

一名老婦人自她倆身邊經過去穿馬路，招呼蘇新道:“别愣着了，快走吧。”

蘇新仍一動不動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