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疏真人被她逗笑了,他看向站在下首的宿盡舟,搖頭說:“你和你師兄真是兩個性子,一個太冷太沉,一個又跳又歡。”
迹棠也看向宿盡舟,“師兄要給我兜底的,他這樣師父不也放心?”
霧疏真人:“要是沒你師兄,我還真不放心。”
多年未見,霧疏真人好不容易看見迹棠,見她一如以前那般,懸着的心這才微微放下,可也實在心疼得緊。
這孩子看上去和宿盡舟一冷一熱,一靜一動,可其實他們兩個人有一個完全一樣的地方,就是什麼都裝在心裡,什麼都自己扛。
宿盡舟是什麼都不表現出來,讓你看不清他在想什麼,臉上表情終年不變,有時候比他這個師父還要能忍,能沉得住氣。
迹棠則是把自己僞裝得特别好,表面上笑呵呵的,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影響不了她,但其實是把沉重的那部分全都藏了起來。
這兩個孩子不想讓他操心,可他着實放心不下,反倒是想讓他們能再多依靠他些,讓他這個做師父的多勞累勞累。
霧疏真人歎氣,擡手揉了揉迹棠頭頂,直揉到亂成一團才收手。
他見迹棠那雙漂亮的眼睛有些懵,像個絨毛亂槽槽的小鳥,心情好了不少。
“這次想在宗裡待多久?”
宿盡舟聞言看她。
迹棠:“待不久,還有好多事要做。”
霧疏真人頓時蹙眉,“又走?”
迹棠笑,“單就黑衣領主的事就夠頭疼的了,那人我定要解決了,以絕後患。”她給師父順毛,“雖說還得出去,可我就打定主意住在師兄那兒了,師父還偶爾去其他宗派宮府參加論道大會呢,我還能一直待在宗裡不出去呀?”
霧疏真人這才放心,“你隻要别像以前……”他不再說,“你就好好住在你師兄的千裡煙波,出去就讓你師兄跟着。”
迹棠點點頭,笑說:“知道,我是要讓師兄兜底的。”
宿盡舟這才有了笑意。
迹棠許久沒見師父,和師父有說不完的話,她嘴巴不停,宿盡舟就在旁邊安靜聽着,時而給師徒兩人倒倒茶水,時而送上水果點心。
迹棠在乾日峰待到很晚才走,走時一路已經看不見幾個弟子。
他們回了千裡煙波,早就等在這裡的顧岩察覺護山靈玉有動靜,率先迎向兩人。
“師兄,師……”他急忙換了稱呼,“水、水深。”
宿盡舟見他往後看,應了聲,轉而看向顧岩身後。
沒等一會,後面就急急禦劍飛來一人。
迹棠對這位女子有些印象,她是玉繡門弟子,春花宴時被談聞引入溯玄宗,還送了談聞一塊淡紫色玉牌。
她之所以能記得她,就是因為那塊玉牌,玉牌的香味有些特别,有惑人心神之效,所以她才記得這位弟子的名字,叫崔染媚。
崔染媚一雙眼睛通紅,顯然才哭過。
她立于細劍之上,對宿盡舟遙遙一拜:“仙尊,求您救救我師父!”
宿盡舟垂眸看她,“我這裡不是醫館,你尋錯地方了。”
崔染媚搖頭,泫然欲泣,“仙尊,我師父是為了幫您才至今未醒,求您救她!”
宿盡舟眸色驟厲,聲音也沉了不少,“你師父是羅蟬織?”
崔染媚連連點頭:“是是!”
宿盡舟神色更冷,“自作孽,我沒有要她的命已是手下留情。”他瞥向顧岩。
顧岩頓時挺直後背,忙道:“我馬上帶她離開!”
崔染媚這下忍不住了,哭道:“仙尊這是何意?我師父盡心盡力幫您,您卻不顧我師父死活,她性命在您眼中也許不足為道,可請仙尊念在師父真心幫您……啊——”
她話沒說完,就被一道靈力甩出了千裡煙波的防護罩外。
“幫我?”宿盡舟颌角繃緊,“那枚長夢幻生符究竟是如何,你玉繡門自是清楚,給我轉告你門門主,若她管不好門下長老,我不介意髒髒手。”
崔染媚險些被打下飛劍,身體狼狽地橫在飛劍上,嘴角已溢出血來。
她顫巍巍地抱住飛劍,這才免于粉身碎骨,眼底滿是驚懼膽怯,再不敢出聲。
迹棠一想就想到了個中緣由,她和師兄飛回洞府,“羅蟬織在長夢幻生符上做了什麼手腳?”
宿盡舟想起幻化成迹棠的羅蟬織,臉色陰郁。
她就算有着和迹棠同樣的外貌,也永遠不可能成為迹棠。
他在夢境中見到她的一瞬間,就打碎了這個讓他惡心的夢。
心魔看準他情緒失控的空檔,叫嚣着就要把他的意識壓下去,占據主導地位。宿盡舟費了些功夫,才把肆虐的心魔扔回深處。
迹棠見他神色不好,說:“聽聞玉繡門擅長幻術,其中羅蟬織長老善用魅惑之術,想來是從符篆上耍了點小心思,隻是選錯了目标。”
宿盡舟臉色這才緩和,“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
他說起正事,“你就住在我的洞府,缺什麼就告訴我。”
迹棠挑眉,“那師兄住哪?”
他指指旁邊的法寶洞府,“我住那,裡面也有張床。”
迹棠哀怨,“是了,那張床可好睡了。”
宿盡舟:“……”
迹棠湊過去問:“原來師兄一直惦記着我……”她如願看到宿盡舟越來越生動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怎麼也消不下去,她這才說,“的床啊。”
逗師兄真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她覺得自己會一直樂此不疲。
她慢悠悠走進宿盡舟的洞府,“那我就去休息了,師兄也早休息啊。”
宿盡舟看着她的背影,她微微擺擺手,進他的洞府就像進自己的洞府一樣,沒見一點認生。
她自然而然的動作讓宿盡舟心情愉悅,他覺得今晚能做個好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