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眷顧,漫天雪花飄落,寬敞的土路留下長長的馬車痕。順着蹤迹前行,不過五六裡路,一塊半人高的大石碑立于泥路旁,上有紅墨镌刻清水鎮三字。
鎮内煙火氣充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鎮民們看起來淳樸良善。這兒,雖不似良渚的京都街頭奢靡繁華,倒也算熱鬧。
來往百姓時不時偷瞄着她,鸢璃低頭瞧了瞧自個兒的苗裙,此刻在人群中,是有些突兀。
鸢璃也并未再多想,身旁同着外鄉衣衫的小孩兒吸引了她的注意,他衣着容貌都與阿爹口中的番邦有些相似。
隻見,他瘦弱的肩膀上壓着根寬大的扁擔,扁擔彎起的弧度足見其重,可他面色從容,似早已習慣,若他生于苗寨,斷不會使他年幼就挑起生活重擔。
筐裡的東西都被塊幹淨的破布遮了起來,以免它被風雪侵蝕,小孩兒身後還跟着位眼盲的花白老翁。
他挑了處房檐停下,将挑放穩,随又認真疊起破布,眼盲老翁杵着根粗木棍摸索坐下後,少年将破布蓋在他身上保暖。
破布下,一個個精緻的竹編小玩意兒盡入眼簾,來往過客皆放緩腳步留意,可終是瞧幾眼後搖頭歎氣離去。
鸢璃上前挑了個精緻的小竹簍,放于身前比量,約摸着能裝顆人頭,用來撿蠱蟲尺寸正好。
竹簍所用編織手法并不複雜,與街邊市面上所售賣的竹簍編織方法基本一緻,但,物美價廉,且,斜挎背系用了花布編織了麻花辮,為普通的竹簍點綴一抹亮色。
鸢璃甚是滿意,爽快付銀,剛蹲下,竹筐邊緣露出的蹴鞠抓住了她的視線,愣神間,小孩兒道謝打斷她的回憶。
想起前世蹴鞠種下的因,鸢璃興緻消失快速離開了那攤子。
眼見臨至晌午時分,饑腸辘辘的感覺襲來,鸢璃意欲買個肉包墊肚,剛靠近攤子,那攤主便不耐煩揮手趕人道:“收攤了收攤了,不賣了。”
鸢璃止步于此,換了家燒餅攤,但那老闆見她靠近便跟躲瘟神般躲進了店鋪後廚。
再回頭,四周攤販皆将吃食收了起來,埋頭做事,生怕與她對視,鸢璃有些懵,隻好将覓食之事作罷。
可,不僅吃食,連鎮中客棧都回絕她,默契得似統一了口徑般。回想入鎮時鎮民們異樣的眼光,現下又生怕與自個兒搭上關系,鸢璃心中詫異地犯起嘀咕。
人群中突然開始喧鬧,三五官兵兇神惡煞地推搡着百姓,穿過人群,他們徑直沖向向不遠處那外鄉小孩兒攤前,面露厭惡,一腳踢翻竹筐。
“公然挑釁我西疆律例,抓起來!”
小孩兒顯然是被吓到,雙手慌張得緊握衣角,眼神裡皆是無助,他磕磕巴巴小聲道:“我踏踏實實,做,做生意,你,你們憑什麼抓人!”
“還敢狡辯,給我打!”
随着領頭官兵發号施令,随從士兵将那小孩兒按在地面,怒罵間,拳打腳踢,小孩兒愣是沒大喊一聲。
坐着的白頭老翁似察覺不對,一手拄拐一手摸索身側擔心道:“孫兒,周圍為何如此吵鬧,可是有人找麻煩?”
小孩嘴角已然溢出鮮血,卻忍痛故作輕松道:“沒有,是對面有人打架,你切莫着急,阿爺你坐在原地别動就好,避免被他們誤傷。”
白發老翁聽完,神色凝重,囑咐道:“好,拳頭不長眼,孫兒你也要離遠些啊。”
周圍百姓仿佛已然看淡,就那般遠遠瞧着,眼神冷淡且麻木,生怕惹禍上身,竟無一人站出來為小孩兒說話,鸢璃有些看不下去。
“夠了!欺負個手無寸鐵之人算什麼本事,他隻是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對西疆律法自然不熟,你要打也該說個明白,他究竟犯了何錯。”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其眼中不乏厭惡之情。
“小姑娘,你是那鬼山下來的吧?世人皆知,蹴鞠在皇後仙逝時便被奉為國寶,乃帝後定情之物,售賣國寶,按律例,當斬,别說打死他,軍爺我今日就地斬殺他也無人敢說。”
言罷,官兵将小孩兒抓了起來,白發老翁似意識到危險,杵着拐杖,雙手不斷向前摸索着孫兒的身影。
連帶着那白發老翁,官兵将他們一同铐住,小孩兒見狀,急得哭鬧,現場有些混亂,圍觀群衆連連後退。
猶豫片刻,鸢璃拉住了那小孩兒,與官兵撕扯間,衣袖裡的幹浮蠍掉落。
“她會使蠱!”
不知人群中誰驚呼道,聽者眼中充滿恐懼,面露悲憤,無數菜葉子爛雞蛋從嘈雜人群中飛來砸向她。
“滾出去!還敢來,鬼山下來的髒東西,瘋狗病肯定是她搞的鬼!”
“她制蠱蟲,是她!肯定是!”
說話的大娘神色激動,她不知從何處撿到塊石頭朝她扔來,鸢璃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那石頭精準砸在她肩膀皮薄骨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