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隻有一顆嗎?那若是我現在用了,待我百年過身,那豈不是沒珠子用了?”
瞧着蚩鸫眉頭緊鎖的擔憂模樣,鸢璃道:“若阿兄如此擔心,大可不必回去,直接走完接下來的行程,等着下一回輪回。你年歲尚小,想來前半生也未曾做過什麼大惡,應是不會下多深地獄。興許來生能投個富貴人家,這還夢珠也不算浪費。”
“不必不必,我那狗窩挺好,挺好的。”蚩鸫連連擺手表态,忙轉移話題向蚩浔請教:“阿浔,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鸢璃被這親切的“阿浔”二字吓得慌張地來回打量兩人,自幼起,親近之人都喚蚩浔為阿浔,可茶溯洵不同,在酆都幽冥,直呼冥王名諱是為大忌。
身旁,茶溯洵緊緊盯着蚩鸫的方向,可他越是面無表情,越是看不出喜怒,鸢璃便越緊張盯茶溯洵的一舉一動,以至于,在茶溯洵剛邁出半步,鸢璃立馬伸手将其手牢牢牽住。
随着此舉,幾人都偏頭盯着他倆牽着的手,心情各不相同。而茶溯洵的視線也從她牽着自己的手而慢慢移到她臉龐,在那眼神中,震驚之餘夾雜着些驚喜意外和受寵若驚,小心翼翼。
“怎麼了?”
“沒,沒事,我隻是被那邊突然冒出來的鬼吓着了。”慌亂之下,口不擇言的借口,在茶溯洵面前猶如米紙般易破。
“陰間,在所難免,别去看就好。”茶溯洵側過身,擋在她跟前,寬厚的背将眼前能所見的鬼遮擋得嚴嚴實實。
茶溯洵為蚩鸫解疑道:“按常理來說,一個人最多擁有一顆還珠,畢竟,一個凡人也隻會入着陰間一次。但,能否擁有還珠,得看它自己是否願意選擇你。所以你的擔心,有些多餘。”
蚩鸫這個沒心沒肺的,聞言,瞬間樂呵道:“那感情好,阿浔你曉得的可真多,這下我就不擔心臨到老,死了,連最後瞧發妻子女的機會都比别人少一回。”
“還夢所顯皆憑夢主所念,思念凡間,想看凡間最後一眼的,還夢所視即是此刻凡間的光景寫照。若對此生某段時日所執念,執念越強,還夢所示,就越真越長。甚至,能帶你将那些忘不掉的光景,重過一回。可它展現的美好都不過是虛無的夢境,凡人常常有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直到在那還珠造出的假象中,做一場了卻遺願的夢被迫醒來。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進入還珠,在夢中保持清醒,找到一道金色的光,即可進入望鄉台那道裂縫。皆時,我們裂縫中見,在白晝的第一縷陽光照亮南诏疆土前,先脫離的人必須立刻離開,這是最後的機會,切記,都明白了嗎?”
幾人站在屬于各自的還珠下,待各自伸出手指各自對視,等茶溯洵發出觸碰的信号。
“時刻謹記,夢再美好,也終是虛無,不過是還珠造就的假象,切勿留戀沉溺,離開,才是最終目的。”
幾人鄭重點頭,同時觸碰還珠,霎時,還珠發出刺眼的紅光。擡手掩目間,縷縷陽光照在身上,溫暖充襲全身,将方才冥間的陰寒驅散。
“娘子?娘子醒醒,怎的趴在這石桌上酣睡?今兒個天氣正涼爽,仔細該染風寒了,進屋睡…”
眼前的白光刺花了眼,怎麼都看不真切,耳旁那熟悉的聲音,令她迫切的想要看清那聲音的主人。
直到,視線開始清晰,微風拂過,桃花瓣被風帶落,停留在她肩頭,那熟悉的衣袍繡樣映入眼簾。
那是,她的阿辭,良渚國溫王府的阿辭。
溫王府中,桃花樹下,溫以辭眉眼含笑,輕擡右手撫過她發絲,将那落在她發髻的桃花瓣摘下。
“娘子随我來。”
溫以辭緩緩起身,拉起她的手放入自個兒手心緊緊牽住。随意束起的青絲随着他起身的動作而滑過光滑的墨色衣袍,發絲尾滑過手背帶起輕癢,猶如撓在心間,萬般真實。
她怔怔的望着那被他青絲滑過的地方,眼中蓄滿了淚水。
溫以辭掏出那塊作為定情信物的兔子手絹為她輕輕拭去淚水,将她擁入懷中,輕拍後背,安撫道:“做噩夢了?”
“嗯,夢裡我們分開了好久,好久…”
“夢都是相反的,不會的,我永遠不會與你分開,永遠。”
從他懷裡離開,溫以辭柔情似蜜的凝視着她的雙眸,真切起誓道:“我以我全數壽命起誓,我溫以辭,此生與娘子生同衾,死同椁,非死不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