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故意帶着他們邊繞路邊向山頂而去,阿璃與茶溯洵畢竟是完全的凡人身,連續的步行始終還是有些受不住,累得氣喘籲籲。阿璃走不動,茶溯洵就扶着她,于她身後半步貼着她的身子,讓她靠着些他省力。
鶴栖為了不打擾他們,帶着天樞走得飛快,甩出阿璃他們半截。天樞又不是不懂鶴栖小孩心性的心思,雖瞧着不免心裡醋味,但也是自己的選擇,該受着。
想起昨日那一擊,鶴栖歉疚道:“抱歉,昨日我不知來人是你,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無礙,是我戲演得太突然了些。”
聞言,鶴栖稍許放心了些。默了默,鶴栖又不斷打量着他,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會影響嗎?”
“嗯?哦…不會。”
得到肯定答案,鶴栖乖巧點了點頭,哦了一聲,随即恢複毒舌,損道:“雖然你這樣自诩清心寡欲的神仙也用不上,但沒有影響到你…人道,也好,我心甚安。”
“嘴不會說話,可以捐給災民煮豬嘴湯。”
“你們神仙是不是都不準生情?那既然不準生情結緣,查得那麼嚴,怎麼還有那麼多神仙後代?”
天樞幾度思考,腦海中的語言組織了又組織,終是詞不成句,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他深吸一口氣,道:“實話說,我不知如何回答你。”
“因為你也知道你們幹的事兒自相矛盾。我先前一直想不通,我阿姊千般好萬般好,你們怎樣都不願真正接納她。兩界之主,配不上你們天界一個征戰的戰神,可笑至極。不過後來我想通了,不接納她,反而對她是件好事。否則,但凡遇到點什麼事,說不定都會無緣無故的怪到我阿姊身上來。我阿姊那樣愛自由,那樣豪邁,非逼成循規蹈矩的人不知活得得有多憋屈。”
天樞失落贊同道:“是啊,阿璃她,幸好沒有跳進這個火坑。她不會喜歡天界的生活,更不會喜歡刻意融入天界後的自己。”
鶴栖突然覺悟,問:“所以在之前,你一直選擇與我阿姊永遠做朋友,也是考慮到此?”
“不完全是。這隻是一部分原因,她不會喜歡天界的日子,我也無法擯棄我所一生堅守的天道蒼生。我終究給不了她最好的一切,所以我選擇連心意也不要表露出來。況且,我非良人,在天道蒼生與她之間,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維護的天道蒼生。另一部分原因,是我深知她永遠不會對我有别的情愫。而我,也配不上她。她靠的是她自己竭盡全力拼搏來的兩界合并同心共安甯,而我,隻是占了生來就是天神的優勢。”
“最初的天界,神仙摒棄七情六欲一心為救蒼生。生情,諸多利弊皆需權衡,會帶來許多私心犯下的罪過,故不該,現在本應也是如此才對。神仙的存在本就是維護正道庇佑百姓的,可太平了太多年,漸漸不被需要,連最初因蒼生信念而被天道創造出的神明,都有好些消失不見。漸漸,不知何時,這一切就都變了,仙神不再多是由信念而生。漸漸,不知何時,這一切就都變了。漸漸,仙神不再是由信念而生,多是由點化、孕育而來。”
“要我說,這分明就是典型的安甯日子過多了閑出屁喜無病呻吟,自己作的,非要弄點動靜出來證明一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像咱們魔界坦坦蕩蕩的,想要什麼就去争取不留遺憾,敢愛敢恨。該維護自己的信念就堅持而行,即便是私欲,也敢做敢認,多好。”
天樞回損道:“确實敢做敢認,那些個妖魔追随邪淵舊部可實是承認得坦蕩呢。”
兩人一路鬥嘴互損,天樞帶着邊繞路邊走向正确的方向,不過半日,就已到達山頂懸崖邊。
向下望去,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幾人合計,通力合作,收來許多藤蔓,編織成兩條粗壯牢靠的藤繩,以及一根較細的用來傳遞信号的藤繩。藤繩一頭纏繞大樹數十圈,再打上個牢牢的死結,便算固定住了。
花玄都準備下去前,阿璃站在懸崖邊,随意扔下一塊石頭,久久聽不見落地的回響。阿璃有些害怕猶豫起來,想要退縮。
還未說話,剛回頭,岸上的花玄都就已沒了蹤影。好在,沒多久,另外那根偏細的藤繩就開始晃動,傳回可以下去的信号。
表妹當即拉住固定身體以保安全的藤繩捆在自己腰間,神情認真地叮囑道:“表嫂嫂,我先下去,若我也覺得安全,給你信号,你再下來。這種山裡的懸崖峭壁一般都特别濕滑,所以下去時切記萬萬小心。表兄你最後一個下吧,避免崖邊隻剩下嫂嫂一人時恐有危險。”
“我知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她說得平靜,但真的準備下崖前,阿璃還是害怕地發抖。
茶溯洵見狀,立馬抱着她,溫熱的手掌不斷輕輕撫摸過她的後背安撫着。
“我向你保證,不會有危險,相信我。咱們爬過那麼多次懸崖瀑布尋找赤尾蠍,很有經驗了不是嗎?若是下去時害怕,就當做是咱們又一次出來找蠍子。這種無人常居不被打擾的山,應該有很多你喜歡的蠱蟲。”
他松開她,俯身與她對視,溫言笑道:“還記得每次下懸崖時,你是怎麼安慰我的嗎?”
阿璃點點頭,與他異口同聲的說出那句專屬于他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