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立即有人替河叔譏諷回怼道:“可河叔一開始也不知道那家人會如此對待張晟書啊,起碼他找了個富庶人家收養他,沒有痛下殺手。咱們官山鎮能有今天,河叔功不可沒,誰沒犯過錯?縱使他再不對,也該是苦主斥責,不該是被受過河叔恩惠者斥責。”
“是啊,桂花婆婆,你這跟放下碗就罵娘的白眼狼有什麼區别?你家原先連做壽材的本錢都是河叔借你才起家的。”
張桂花頓覺臉頰羞臊,可還是擺出一副很有理的架勢來,叉腰指人,蠻橫道:“去去去!少跟我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與其來管我的閑事,不如趕緊把你那吊在樹上的老爹給取下來吧!”
她臉上盡是看熱鬧的戲谑,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底氣,來源于她并沒有在這群死者中發現自家兒女,隻有些沾親帶故的親戚熟友。
隻要死的不是她的親骨肉,那她就毫不在乎。
看着她這副極其讨打的嘴臉,旁人心中暗暗記仇,并未當即發作,接連白了她幾眼。
他們固然知曉要将家人入土為安,可接連兩日詐屍導緻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何況現在沒了河叔這個最具話語權的主心骨。
衆人面面相觑,議論許久,終是統一了意見,好歹是自家人,眼睜睜看他們如此吊着也實在良心難安,但為自保,他們決定先取離鎮口最近的屍體試試。
當那具屍體的家人上前合力取下屍體時,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觀望着,時不時後退幾步,做好了随時逃跑的準備。
眼見屍體馬上就要被取下來了,那家躲在母親身後的小孫女緊攥着她娘的手,快速退到她娘身後躲着,“阿娘,爺爺看我的眼神好恐怖,我害怕。”
她娘聽見這話,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立刻看了眼屍體,好在,并無異樣。她強忍害怕,轉身抱着她,安撫道:“沒事啊饅頭,爺爺是被害死的,所以看着恐怖了些,不怕啊,爺爺死了,不會再兇饅頭了。”
饅頭緊緊抱着阿娘,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臉,而後對阿娘附耳說起悄悄話:“阿娘,鎮定些,我剛才看見爺爺對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看錯了,總之,如果有不對,你就趕緊跑,哪怕丢下我也要跑,若是阿爹被爺詐屍殺了,以後就沒人關着你不讓你回你家了,就再也沒有人打你了。”
聽見女兒的話,她眼眶濕潤,心中的害怕被堅定而掩蓋了大半。她撫摸着女兒的頭發安撫着,不語,視線鎖定在屍體上。
屍體被家裡兩個男人取下放好,都沒有任何異樣,衆人見狀這才紛紛淚眼婆娑地朝自家親人而去。
在場,哭喪聲此起彼伏,漫天紙錢飄散。
可,無論是用何種辦法,他們在觸碰到屍體或是碰到吊着死者的繩子時,屍體莫名其妙頭首分離。
被掉下來的無頭屍體壓住者,四肢瘋狂揮舞推動,也顧不得是不是自家親人了,又踹又蹬的。
一時間,整個斜坡有幾十個頭顱在地上滾動着。碎肉和血在地上留下無數觸目驚心的痕迹,尤其是部分頭顱滾落道旁,磕撞上山石,砸出個深凹,面目全非。
衆人連忙閃避着,可仍舊難免被滾落的頭顱撞到,沾染上血迹碎肉,受到不小的驚吓,肢體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将其猛地踢開。
閃避者目不轉睛地盯着被踢開的頭顱那刻,頭顱仿佛活過來般,眼珠轉動,視線鎖定在活人的身上,神情逐漸顯現憤怒怨恨。
“活的!頭!活的!”
被吓得尿褲子的男子站在原地驚呼,邁不出逃離的步子,哆嗦着手指着頭顱滾落的方向。
聞聲,随之反應過來的,還有滾動的頭顱。
瞬間,所有躺在地上的無頭屍首都開始怪異地扭曲着肢體,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站好。或許是無頭,看不見,他們迷茫得找不到方向,無助的在原地釀跄打轉。
頭顱滾落到較為平整着路段便停了下來,它們在地上不斷彈跳,調整方向,直至張望的視線落到各自的身體上。
當視線鎖定另一半的那刻,身體開始朝自己的頭顱快速跑去,而後雙手将頭顱捧拾起。
随後,他們爆發出以堪比鬣狗的速度奔跑着,敏捷地越過阻礙,在人群中穿梭,越過所有活人,堵住去路,将活人們像獵物一樣圍了起來。
但凡有人想趁其不備從空隙逃竄,就會立即被移動得更快的屍體将其攔住,而後将頭顱捧到被攔之人的面前與之對視,不斷張嘴卻無法發出聲音。
有不顧一切意欲奮力推開攔路屍體者,面對那被捧着遞到面前的頭顱,更是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将斷頭搶奪過來,用力扔下山坡。可結局也都是被屍體追上,壓在地上,重拳捶打,拳拳都砸在要害上,活活将人給打死。
沒人敢死盯着研究屍體到底想說什麼,接連後退,靠攏人群,不敢再用輕易逃跑的心思。
屍體不斷靠近将他們圍攏,越靠越近,直至人們退無可退。道路中央跪着的河叔也在這時緩緩擡起頭,嘴裡發出沙啞卡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