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坐到屍推旁,随手拉起隻手臂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啃食起來。然則嬸子神情驚懼痛苦,兩行清淚不斷,足以可見她的本心對生食人肉這件事排斥不已。
畫面就這樣一直停留在此,她的肚子好像永遠都填不飽似的,麻木地狂塞着。
山風裹挾着濃烈的血腥味,吹拂過鸢璃的臉龐,她聞見,山風吹來的氣味中,還有股特别的氣息。
隻是,她嗅不出到底是什麼。
珩槿指着右邊的森林道:“看那裡。”
鸢璃順着珩槿所指的方向看去,森林開始動起來,眼前所見的樹木逐漸放大靠近而又快速消失,直至視線穿梭林後,停留在林中蹲坐着的孩童身上。
他的皮膚呈古銅色,身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暗紅咒文,額間繪畫着個亮金色的圖案,這圖案是一筆簡化而成,有些像個蝴蝶。
他的眼睛被剜去,轉而代替眼珠的是兩顆紅色寶石,寶石周圍萦繞着薄霧裹挾着細微黑色顆粒,與花眠村取出的那顆紅寶石一樣。
他未着一塊布料,渾身用長長的黃色符紙裹貼着蔽體,手腕腳腕都戴着細細的金镯子,金镯上墜着個小小的長命鎖。
他就這樣孤零零的藏在灌木叢中,一直看着屍堆的方向。
“這就是鬼童子。”阿依提醒道。
話音剛落,鬼童子匍匐着向山上爬去,消失不見。鸢璃注意到,鬼童子離開時,觸碰到他身體的草木部分都枯萎變黃了,尖端還冒散着薄薄的黑霧。
“鬼氣應該不會使草木枯萎的才對啊。”鸢璃喃喃自語道。
“正常的鬼氣是不會,可是鬼童子身上的鬼氣會,還必須得是殺孽怨念極其深重的鬼童子才會。”阿依解釋道。
“可那朵白花和枯萎的小黃花緊挨在一起,近得花瓣都有重疊的部分,甚至白花更靠近鬼童子才對,為何它沒有枯萎的迹象?”
“因為那朵白花下面埋有屍體,且是死前被鬼童子汲取過貪嗔癡怨妒恨一類的欲念的屍體,在死後三月内,被埋入土中,頭骨上就會生長出這種小白花來。這種花一年四季都盛開着,但由于初長出來時太過渺小,很容易被忽視。它生長速度極其緩慢,但每年都會增長一點點。”
“這種花最大能長到多大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現在的官山鎮仍舊還生長着這些花,我近來去看過,最大的一朵,已經大到如同帝君那日拿出來的百合花差不多大了。”
腳下土地再次旋轉,血腥味徹底消散,轉而替代的是濃郁的香燭紙錢燃燒的味道,空氣中還彌漫着淡淡的腐爛氣息。
周圍的一切鎮定下來,鸢璃看見自己像半透的魂魄站在一具腐爛的棺材中央,她心中膈應,往旁邊空地挪了挪,習慣性的順手将同樣站在棺材中的珩槿拉到她身邊。
輕輕一拉,他便靠過來與她緊貼着站,低頭看着她笑。
“你别多想,我是覺得,若我沒記錯,上次幻境顯現後山,那些黑貓就是從這具棺材裡出來的,邪性的東西,總歸是膈應的。”
聽了她的解釋,珩槿這厮笑意更甚,眼角眉梢彎起的弧度愈發明顯。
他微微佝身彎腰,與她視線齊平,“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嘴快問完,鸢璃就後悔了。
餘光察覺到在場其他人的視線,鸢璃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距離對于仙界同僚的身份來說,确實有些逾矩親密了些。
她意欲退後快速拉開他們的距離,剛後退兩步,珩槿就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輕輕一帶,就将她拉回了他身側,反而還靠得更近了些。
珩槿挑起下巴示意她看她身後,“再退,就又站到其它棺材中去了,你不是說膈應嗎?”
說完,他便拿開了貼握着她腰的手,一步未動,看着她拉開距離。
她客氣的微微欠身行禮道:“多謝帝君提醒。”
“有旁人在場你就要跟我這麼生疏了嗎?”他故作委屈神傷,旁若無人地望着她。
她摸了摸鼻尖,示意他聽她心聲,而後在心裡大聲罵道:“堂堂帝君,好歹也有個戰神的名号,在外擺出這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樣,你不怕傳出去嗎?”
他立刻通靈傳音回話道:“那就讓他們多傳多議論,如此,不管你到這六界四海八荒中的何處,都能聽見旁人議論我,你就算想忘了我,也會在聽見議論時,腦海浮現出我的模樣和我們的過往。”
鸢璃在心裡說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說穿了,我們隻是仙界同僚,像摟腰這樣親密的舉動,不該有,帝君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