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晟書操控着張長均不斷面向各個方向的死者磕頭。
他将力道掌握得很好,既有認罪的誠意,又不至于還未向今夜所有因祭祀而亡的孩童磕頭謝罪就死了。
坐上供桌,仔細打量過每個人的神情後,他露出極為不滿意的表情。
“今夜沒了滿嘴惡毒的咒怨聲,還真是安靜得太過無趣了呢。我這一生,總是在被别人當樂子耍,臨了到頭死了,也試試你們以欺辱折磨他人的樂趣,究竟,有多有意思。不如這樣,今夜,我們一個一個的慢慢殺,直到第一聲雞鳴響起,可好?”
他取下香爐中的三支香,放在鼻子下,深呼吸般嗅了嗅,缭繞的煙霧直直上飄,根本沒有被他吸入分毫。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讓看客摸不着頭腦,但卻讓他們徹底死了張晟書還活着,隻是在用道法裝神弄鬼的心。
隻有死人,才沒有呼吸,不會影響煙飄過的走向。
而今,官山鎮死了這麼人,剩下的人就算是排隊讓張晟書慢慢殺,到了天明雞叫時,也早就不剩一個活口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們,知曉自己必死的結局,也不再畏畏縮縮地裝仍人宰割的慫蛋樣。
立刻就有“出頭鳥”站起身來,“昨晚我雖沒去廟中,也是聽說了張晟書在死屍臉上畫符咒控屍的事。大夥都看看這些死屍身上畫得斷七八糟的符咒,這不是張晟書在利用道法裝神弄鬼,是什麼?保不齊他就是在裝死人詐屍。我們人多勢衆,協力殺死張晟書,害怕在張晟書操控的屍體手下活不下來嗎?”
“對!就算張晟書真的是個詐屍的死人,官山鎮死這麼多人,也是因為他在作祟!死到臨頭了,怎麼樣也得拉個墊背的不是!”
聽着他們越說越勇的天真蠢樣,張晟書忍不住發笑,反而玩心四起,靜靜地看着,并不阻止。
可他越是一言不發地看着人們,人們就越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很快他們大部分人都團結起來達成共識,紛紛沖向張晟書,準備肉搏一場。
在第一個出手的人快要觸碰到張晟書的身體時,他将三支香用力地插向那人的眼睛,出手的速度快得對方來不及反應,右眼就被他手中的香戳爆了。
其餘人稍有遲疑,可還是義無反顧的沖向他。
張晟書不慌不忙的從腰間挂着的布袋裡拿出一沓黃紙,展開來,隻見黃紙上畫着個類似法陣的圖案。
松手将黃紙丢落地面,夜風配合的将其吹落,平整的鋪在地面。
他利落地摳下自己的右眼珠,将其随意地投擲到黃紙上的法陣中央。
刹那間,黃紙上的法陣飄散出紅的發黑的薄煙。
薄煙飄向奔向張晟書的人們,直沖面門,他們也突然停止了動作,怔怔地站在原地,仰起頭顱。
薄煙鑽入鼻子後消失的瞬間,他們嘴裡念念有詞,說的話各不相同。
随後他們恢複正常,張望着人群中的面孔,鎖定目标後便沖了上去,厮打咒罵,在場混亂熱鬧。
張晟書撐坐在供桌上,抱着他的親妹妹,悠然自得地蕩起雙腿,悠悠搖晃身子,唱起哄孩子的童謠來,歌聲歡快而又悲傷。
不過一首短暫的童謠,唱到後半部分,張晟書的聲音明顯虛弱了許多,身體晃動的幅度也變小了很多。
他撫摸着她的臉龐,溫柔地說道:“哥哥做到了。睡吧睡吧,财神娘娘許諾哥哥了,你會是官山鎮唯一能投胎轉世的魂魄。若你來世投胎有得選,不要做人了,這不公的世道能吃得人骨頭渣子都不剩,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好……”
懷中的妹妹還保持着三歲的心性,根本聽不懂哥哥所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隻明白哥哥并不開心。
哥哥不開心,她也不開心。
她用哥哥撫摸她背的姿勢,撫摸着他的胸膛安慰着他。想叫他哥哥,卻又因為被割了舌頭,也說不出清晰的話來,隻能發出最簡單的兩聲與哥哥音調差不多的“啊啊”來表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