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槿不以為意,二指撚起更多的獨行草塞入腫脹如香腸的嘴,咀嚼品味。等待毒發的珩槿笑得憨癡,滿眼期待歡喜。
直到半碗獨行草下毒,珩槿臉上的紅疹子和腫脹迅速消失,綠油油的膚色也漸漸減淡了顔色。
照着水鏡,珩槿捧了捧自己的“豬頭臉”,美滋滋,“我就知道,她舍不得。”
他說這話時,仍是中毒的女聲。
“瞧瞧,瞧瞧,要不是從父親眼目睹你說話,還真以為你這院裡有個滿懷春心的嬌俏女子呢。不是,我的傻侄兒,你從哪裡看出來,她就舍不得毒死你了?”
“阿璃能制出如此厲害的毒,我足足吃了三種毒糕外加一碗毒草根,我都沒死,可不就是她舍不得毒死我嗎?”
珩槿還沉浸在自欺欺人中的愛戀幻想,高興得扭來扭去的。
月下仙人直接一盆冷水澆下,“人家這是在用毒試煉你能承受多毒,獨行草是魔界極為危險的毒草之一,你這半碗足以放倒十隻野豬了。以毒攻毒也是一種解毒方法,你要是今個兒沒吃夠解毒的量,難說着呢。你平時冷靜聰明的腦子呢?”
“難怪她讓我下飯吃,還怕毒性不夠,讓我别用滾水燙,降低了毒性。阿璃真是想得周到,下次相見我得跟她講講我有多聽她的話。”
月下仙人恨鐵不成鋼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诶喲!讓天君聽到這些話,不引天雷劈你兩下都算仁慈。”
提及天君,珩槿手中撚着的獨行草被他突然加重的力道撚斷,臉上的笑容凝固,恢複了平常沉着冷靜的狀态。
“我知道,所以,這些話這些情緒,我也隻敢偷偷在從父面前放縱。”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
鸢璃問道:“你,平時像座冷冰山,是因為天君嗎?”
“嗯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被親生父母寵慣着長大,不懂克制情緒,有些,活潑過了頭,我的情緒和想法都顯露在臉上,還很容易騙,當然,惡意的騙我還是能敏銳分辨的。父母死後,我被天君帶回教養長大,随着年歲增長和出戰次數變多,不知何時起,天君開始強制要求我壓制情緒,不能讓人從我的言行舉止中看出我的想法弱點,更是要震懾敵人和更好的帶兵。漸漸的我就習慣了。”
偷偷用餘光觀望她的反應,他說出了無數次想告訴她的歉疚。
“阿璃,初見相處,我也想溫柔和善的與你親近,可是,自從你前世死去的那刻,悲傷和哀痛就伴随着我幾萬年,壓制情緒和沒有表情已經是刻進我骨子裡的下意識反應了。也因你相似的容顔,和我們相愛的過往,我怕被敵人看出你是我的軟肋弱點,朝你下手。所以在天界,才會對你那麼兇那麼冷淡。其實,每每相見,我都很渴望同你親近。我很抱歉,因此,傷了你的心。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會嘗試着徹底對你敞開……我的心。”
哪怕隻是作為同曆劫的盟友同僚,鸢璃也有些心疼他的過往。
年輕氣盛的年紀,活潑的少年,卻要被強制壓制情緒,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征戰利器。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珩槿嘴角揚起細微的弧度,忐忑不安的内心在這一刻想要徹底對她敞開,卻又習慣性害怕她會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不過,她現在好像又确實不喜歡他了。他的笑容湧現自嘲苦悶。
可,不喜歡也好,不厭惡就好。臉上的笑又多了些滿足和慶幸的情緒。
“又哭又笑,黃狗飙尿。”
“嗯?”他疑惑地偏頭。
“我說,你又哭又笑的做什麼呢?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是剛道歉時還說着以後不會這樣了,要對我敞開心嗎?轉眼就說話不算數?”
“不會,說話不算數了!”他激動否認的氣勢又弱了下來,被歉疚虧欠的情緒占滿,“再也不會了。”
“那你剛想說什麼?我這人最讨厭話說一半,要說不說了。”
珩槿轉身與她面對面而立,緊緊凝視着她的雙眸,不放過她每個一閃而過的情緒眼神。
“要說的要說的。你還記得我在客棧親你這兒那天嗎?”他擡手隔空指了指她的胸口。
“記得。”
他注意到,提及這件事,她答得肯定,眼中卻沒有了從前的羞澀。
“那天,你說,珩槿該有的做派就是正常。我跟你說隻怕你會覺得那樣的我是個瘋子,怕我會吓到你。你說,你不覺得吓人,你就喜歡珩槿的做派,還讓我趕緊恢複珩槿的做派,你說得那樣肯定。我才敢釋放出内心壓制許久的猛獸,遵循内心最真實的想法,對你做出了那天那些舉動。真實的我,愛吃醋占有欲極強,對深愛的人有着病态的渴望,想要不顧一切手段讨要你的歡心,我渴望與你親密與你共處,哪怕你是對我發脾氣,用帶愛意的眼神看着我說傷人難聽的話,我也樂此不疲。哪怕你是轉世,我也把你視作我的妻子,我對你的渴望更加可怕。發現你的心裡住着一群我怎麼也趕不走的莺莺燕燕,無助的我,甚至還想過嘗試接納你的,其他愛人,我自己都不可思議的覺得自己有病。一直以來,我都很害怕你知道真正的我而害怕。”
聽完,鸢璃甚至懷疑是不是将他強行納為面首時,說給他聽的那些話,洗腦成功了。
若真是她洗的腦……
她覺得自己真是壞透了,洗腦讓人家做小,人家願意了,她又要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