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仲和聽着她說話,恍惚了一瞬,扭過頭,走近:“你來了……坐吧,我們慢慢說。”
看着他有些怪異的神态,時媱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依言站在另一把圈椅前,輕手輕腳的坐下。
隔着寬大的書桌,時媱吞咽着唾沫,有種要被處決的感覺。
時仲和的态度太過奇怪,有一種,将她看穿的樣子。身世……身世,時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程思嘉和魏明澤不是說,時仲和并未有孩子,隻是巧合的都姓時嗎?而且,時媱是她自己的名字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時仲和見她如此緊張,輕笑的沏了杯茶,放到她面前:“不用害怕,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不會對你做什麼。”
不等時媱回答,繼續說:“你知道嗎?我盼着這樣的場景盼了十八年,曾有雲遊的道長說,我會得償所願,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時媱捧起還有些燙的茶杯,問:“什麼樣的場景?”
“就這樣,面對面說着話,談家常。”時仲和摩擦着手中的玉佩,輕笑着。
“她……不能說話嗎?”
時仲和怅然的回答:“不知,媱兒五歲那年,她母親離世,驚懼間又被妖鬼纏身,高燒不退,燒壞了腦子。此後便再也沒有開過口,渾渾噩噩,諸事不清。”
“于是我帶着她一路北上,想要到雲霧山中求仙問藥。傳說中,創立鎮妖司的那位,是仙師的弟子,那裡能生死人肉白骨。”
“你找到了嗎?”
“沒有……傳說隻是傳說。”他苦笑着搖搖頭,“你呢,你又是誰,從何處來?”
時媱掂量了一下,在系統的警告聲中道:“我叫時媱,其他的,我不能說。我隻能告訴你,不是我奪魂重生,在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
時仲和打斷時媱的話:“我知道,我都知道,從這塊玉碎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原來你本名也叫時媱啊,這是你們的緣分。”
他站起身,放下手中的玉佩走到後面的博古架前,從上面拿下錦盒,放到時媱面前。
看着面前人不變的容顔,不一樣的神采,酸意湧上心頭,壓下哽咽的喉嚨,時仲和将錦盒打開:“這裡,是我準備的身份文書,最裡面還有許多錢财,你收好。”
時媱一驚:“不,不行,我怎麼能收,有身份文書已經很感謝了。”
當即,時媱就要将錦盒退回去,時仲和摁住她的手,态度堅決的說:“收下,這是報酬,要你好好用這具身軀活下去的報酬。”
他佝偻着肩膀,仿佛蒼老了許多:“要好好吃飯,好好穿衣,不要受苦受難,過好每一天的日子。”
他絮叨着,言辭懇切,訴說中的語氣帶着懇求。這一瞬,時媱心軟了,她甚至覺得,時仲和不是在對她說,而是那個逝去的女孩兒。
手下微微用力,時媱扣好盒子,收下了:“我會的。”
接着問:“傷害她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見我醒來,還将我推下了懸崖滅口。你知道他們是誰嗎?可需要我協助調查,為她複仇。”
時仲和疲憊的搖了搖頭,壓抑的說:“不,不用。我知道他們是誰,這件事我會處理,你隻需要保護好自己就行。”
時媱張了張嘴,不解的看着他。
身為一個父親,自己的女兒被人害死了,該是這般克制嗎?究竟是什麼樣難言之隐,叫他如此。
時仲和苦笑一聲,看着面前“女兒”疑惑的表情,愧疚幾乎将他淹沒。但他無法将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樣的理由訴諸于口,涉及鎮北王謀反之事,他隻得徐徐圖之,暗中謀劃。
“對不起,等事情結束,我一定将他們的頭割下來,以酒祭之。”他說着,殺意激增,又想起什麼似的,認真道,“不要讓自己受傷,如果不小心傷到,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小心妖物。”
時媱有些迷惑:“為什麼?”
時仲和疲憊的撐住自己,坐下:“此事就說來話長了,我本來想将這件事帶到墓中,既然你問,我便答,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他聲音沙啞,指着角落中面色柔和:“那是我的妻子,她本無名無姓,是我給她取了名字,叫舒月。我是在進京趕考的路中救的她,此後相知相熟,結發為夫妻。”
時媱走上前,端詳着。
那是個極其溫婉的女子,眉眼彎彎的笑着,如藏春風。她的兩頰透着淡淡的紅暈,恰似嬌羞的晚霞。低頭間,烏發柔順的垂在肩頭,眼神溫柔的落在自己小腹。
這帶着情意的筆觸,深深觸動了時媱:“她很漂亮,一定很溫柔吧。”
時仲和靜靜地站在後面陪她一起看着,往日的歡笑浮上心頭:“是啊,她很溫柔,但其實她前半生過得很苦,而我,也沒有給她太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