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時媱越分析越肯定。
但很快,她就發出了新的疑問,語氣略帶厭惡:“什麼樣權勢的人,能無視律法,隻因圖他人之妻的美色,就能打斷一個舉人的腿?”
要知道,這些擠破頭去雲鹿書院讀書的舉子,無不是沖着春闱去的,待殿試後,就能入朝為官了。比起普通的百姓而言,已經是格外厲害的人物。
他們有才華,有學識,有能力,可以自己為自己寫訴狀。除非他不敢,除非他不能。
程思嘉安靜的聽着,沒什麼情緒的回答:“阿媱,想來這州府的水遠比縣裡深得多,你還是不要太過關注這件事,以免被牽連。”
平州府住了太多達官顯貴,比如康樂長公主,比如職位和能力遠在她之上,卻态度不明的撫使。
他們不是妖,但他們有時候比妖更厲害,更難以理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什麼就是什麼。權勢之下,普通人皆如駭浪孤舟,被肆意擺弄。
這些歸家的百姓,閉市的商販,隻要那些權貴願意,随意撥弄戲耍間,便會讓他們彎下脊背。
或為求财,或為求命。
那她呢?
她連狐妖的事情都解決的如此困難,又該怎麼反抗,怎麼報血海深仇。
一時間,程思嘉的表情有些怔忪與恍惚,叫時媱心生擔憂。
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這個樣子了。
輕輕握住程思嘉的手,時媱道:“程姐姐,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程思嘉回過神,掩飾着笑了笑,“隻是在想芸娘和芷娘的事情。”
時媱覺得不是,但沒有追問。
晃着她的胳膊撒嬌:“海蘭娘子的事,我哪裡有本事繼續追蹤,連她住哪裡都不知道。如今我啊就一心想着解蠱,等你升至六紋後,和你浪迹天涯,行俠仗義。”
想來那時候,祁晟的事情也能解決的差不多了吧?時媱不确定的想,等她重獲“自由”,一定遊遍大好河山。
程思嘉上手揉了揉時媱的腦袋,笑着說:“那我可不能松懈,盡早幫你實現願望。”
見她情緒恢複的差不多了,時媱看着夕陽,慢吞吞的回答:“當然,不過你剛才說的話,我也有不太認同的地方。”
“什麼?”程思嘉偏頭看向少女。
“你說水深,怕我被牽連,無非是覺得沒辦法抵抗那些‘大人物’。可我始終認為,人定勝天,法不阿貴。真遇上了,大家一起解決,肯定不會有多難。就像是掰手腕,一個人力氣不夠了,兩個人上,三個人上,總有掰過的那一天。”
程思嘉失笑:“那豈不是不公平。”
“哪有。”時媱晃了晃腦袋,看向一旁肉肆中收攤的屠夫,“同樣重的豬下水和豬肋條,屠夫隻賣我們下水,說我們隻配吃下水,然後恭恭敬敬的把豬肋條上交給權貴,公平嗎?”
不等程思嘉回答,她繼續道:“當然不,所以啊……有時候就要不要管什麼道義和公平了,假若被人欺負了的,戰就是了。而我,永遠陪在你身邊。”
再不濟,日子都過不下去的時候,不妨學學黃巢,大家都不要玩兒了。
快快樂樂的掀桌子!
“不過我補充哈,我要被欺負了,你也一定一定站在我身邊。”
“歪理,沒想到我們阿媱還是個好戰之士。”程思嘉不是什麼愚鈍之人,自然知道時媱為什麼說這些話,打趣道,“你放心,我一定和你一撥的。”
或許是說什麼來什麼,等回到家被人堵在門口的時候,時媱臉黑的不能再黑了。
苦澀的和程思嘉對視一眼,默默将她擋在了身後,強勢的,不容拒絕的。
她還穿着伏察的制服,又疑似和那些上司有矛盾,别再因為自己的事情給她惹麻煩。
“許伯母,您有什麼事嗎?”
時媱看着面前氣勢洶洶的許三娘,有些摸不着頭腦,但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
果然,她立刻質問道:“我們家巧娘呢,她和你一起出去的,為何遲遲未歸。”
時媱先是詫異了一瞬,接着掃了眼旁邊端着飯碗看八卦的鄰居,擔憂道:“巧娘還未歸家嗎?我今日要去找朋友,便和她在繡坊門口分開了,您可有去繡坊找找。”
許三娘臉色難看,顯然是找過了,沒有找到:“她從來沒有這麼晚回家過,在你搬來這條巷子前,巧娘甚至鮮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