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暫時的,”于是泰勒反駁道,“斯萊特林的魔杖遠在美國,而你對我的影響範圍不可能有那麼遠,說不定隻要我一踏出霍格沃茨,你就将不得不從我的腦子裡出來。而就算你現在控制着我決定去美國了,當我真的到美國了,你也無法操控我盜取魔杖。”
“不錯,很清醒的思考。”裡德爾雙手輕拍兩下,“但我會在那之前說服你的。”
不待泰勒反駁,他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也許認為你這幾天夢到的都是我卑鄙地捏造出來的東西,但不是這樣的,那些都是你内心深處真實的恐懼,泰勒,我所做的不過是把它們挖掘出來,然後擺到了台前而已,所以害怕再次被潘西霸淩是真的,害怕畢業後在魔法部晉升無門也是真的。
“而由此我注意到,雖然有些令人驚訝,但是你好像把潘西·帕金森當作了你的勁敵。你似乎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而帕金森就是那個鬼鬼祟祟地站在你身後,趁你不注意就要把你推下萬丈深淵的人。說實話,我并不理解這種恐懼,你剛剛也看見了,解決她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可對我來說這并不容易,我怎麼能不提防帕金森呢?她讨厭我,她憎惡我,那麼既然有機會,她又有什麼理由不謀害我呢?”
“瞧,即使在氣勢上已經壓了她一頭,你仍在心中忌憚她,害怕她。可問題是,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處于一個被推一把就能摔個粉身碎骨的境地?”
泰勒為他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感到有些惱怒,“她因我的出身而欺壓我,而我選擇了反抗,反抗的是人群中以她為首的大多數。就這麼簡單。如果我選擇默默承受任她欺壓,那我當然不會站在懸崖邊上了,可那樣難道不是更糟糕?”
相較于泰勒被挑起的情緒,裡德爾顯得十分冷靜,他盯着她看了幾秒,才緩緩開口,“你的用詞很有趣。你說,‘反抗’,而這個詞一般用在處于弱勢的那一方身上。若你在心中認為你們旗鼓相當,你會說她試圖‘打壓’你,而你選擇和她‘對抗’;若你認為你比她厲害,你會覺得她隻是在上蹿下跳,而你用了些方法‘解決’了這件事,‘處理’了這個麻煩。可你現在在說——反抗,在你心裡你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卻把她定義為強者。”
泰勒不喜歡這樣的解讀,可事實的确如此,于是她為自己辯解道:“我在斯萊特林孤立無援,而她呼朋喚友,怎麼不算一弱一強?”
“強弱可不是由人數決定的。十幾年前我的支持者有多少人,反對者又有多少人?按照人數來說我才是弱的那一方,可聽聽人們如何稱呼我吧,‘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再比如此時此刻,你我人數相當,可是你覺得,誰強誰弱呢?”
“這樣的比較毫無意義,你比我多活了幾十年,學過的咒語……”
他打斷了她,“可我隻是一縷殘魂。啊,不,現在在你腦子裡的大概連一縷都算不上,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一絲比頭發還要細的殘魂。”
“可是你入侵了我的大腦。”
“是啊,我在你的腦子裡,”他強調了“你的”這個詞,“這可是你的地盤,而你甚至做不到把我趕出去。”
泰勒沒話可反駁了,她後知後覺地想,她應該提早學習大腦封閉術的。
伏地魔赢了這場毫無意義的争辯,又把話題帶回正題,“你把帕金森那群人視作強勢的那一方,可是泰勒,你我都在斯萊特林生活過數年,認真地說,你覺得把那群人稱作‘強者’合适嗎?”
“在魔法界,把所有純血家族相關的人稱作‘強者’都挺合适的。” 泰勒冷冷地反駁。
“那是因為你看到的是他們的魔法界,而不是你的魔法界,”裡德爾對于她的不配合極有耐心,“看看這群巫師吧,如兔子一般膽小,如鼹鼠一般短視,如老鼠一樣卑鄙,又偏偏像獅子一般傲慢。連自己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裡都不清楚,卻又盲目地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面對這樣的一群人,你真的在心中認同他們是所謂的‘強者’嗎?
“盡管我不想承認,但是你和我,泰勒,我們才是一樣的人。我知道我在什麼樣的世界中生活;我清楚地看到這是一艘即将沉沒的、腐朽的巨輪;而同時我也相信,若是這艘巨輪由我掌舵,它絕不會沉沒。而你難道不是如此嗎?
“你或許會說這是傲慢,可基于事實的傲慢怎麼能被稱為傲慢呢?盡管在我眼中你為‘反抗’所做出的努力簡直慘不忍睹,可你的同學中誰還有這樣堅持反抗的勇氣和毅力呢?盡管你沒有勇氣選擇平庸,可你至少看見了它,而又有多少人身在沼澤而不自知呢?盡管于我來說你怯懦又弱小,可于你的同輩們來說,你的勇氣和頭腦簡直比一堆鵝卵石之間的鑽石還要閃亮。
“而我呢?說我殘忍也好,瘋狂也罷,純血家族信奉了幾千年的血統論是我複興的,那個一事無成的部長是被我逼下台的;是我将這群眼高于頂、唯利是圖的純血家族收為我的信徒,是我在這個如同一灘死水的魔法界裡,點亮了幾百年間頭一次出現的新的可能——哪怕隻有短短幾年;而現在,在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十五年後的今天,人們仍然不敢直呼我的名号。以上種種,哪一樣是你所認識的斯萊特林純血巫師曾做到過的,哪一樣又是他們在将來能夠做到的?
“你的問題就在這裡,泰勒。不,這個世界不屬于純血家族。于我而言,它隻屬于我,而同樣的,若是你不想再繼續在這群庸碌之輩建立起的秩序裡掙紮,若是你不想再讓被推落懸崖的噩夢在深夜上演,你就得意識到,于你而言,這個世界也隻屬于你。你想讓聚光燈打在你身上,你就得相信,你正站在獨屬于你的舞台上。”
“我不明白,就算我認為這個世界隻屬于我,又能改變什麼呢?這不過是一種精神勝利法。”
“但是精神主導行動。好好想想吧,那些你希望卻沒有實現的事情,是你沒有能力去促使它實現,還是你從沒有真心地想過如果要去做,你需要哪些能力,又該如何布置和實施?你認為自己做不到,那麼你便真的做不到。
“當你站在獨屬于你一人的舞台上,當這場劇目的作者、編劇和演員都是你一人時,你的角色便是無所不能的。而隻有等你意識到你可以是無所不能的,你才會發現你對……”
沒有任何征兆的,裡德爾的身影,連帶着他那半句沒說完的話一同消失在空氣中,泰勒的意識随着裡德爾的消失而墜入一片迷霧之中,而後,隻是眨眼間,她又在自己的身體中醒來。
尾骨處傳來一陣刺痛,泰勒才意識到自己在片刻之前似乎跌坐到了什麼硌人的東西上。她手忙腳亂地點亮魔杖——這次再沒有什麼不相幹的念頭跳出來分散她的注意——然後才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低頭看見的是遍地的骸骨,視線再往上走些,可以看到石牆上一左一右兩個足有兩人高的圓形洞口,就像是兩個管道入口,其中左邊那個從外面看起來黑洞洞的,似乎是條筆直的、向下延伸的管道,而右邊的則看起來像是螺旋向上的滑滑梯。
泰勒踩着骸骨,在回蕩在空氣中的,撞擊在石牆上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打顫的“喀嗒”聲中站直身子,在魔杖發出的熒光下仔細查看了兩個洞口,然後大緻推斷出了自己此刻所在。
她正站在斯萊特林藏在二樓女生盥洗室下方的密室入口處,向右是密室的出口,一條通向盥洗室的盤旋的密道,光滑而陡峭,不借助飛行工具很難上去;而向左,是藏有一條沉睡了千年的蛇怪的密室大廳,也是在她的意識醒來前,伏地魔操控着她剛剛離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