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他隻是喉嚨滾動,吞咽了下,沒再繼續辯論。畢竟,這不是他來找拉斐爾的原因。
拉斐爾轉身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羽毛筆,蘸在墨水瓶裡:“你将加入賽艇隊。”
“什麼?”
“我們的交易。”
“我還沒有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她不是一個很容易說服的人。我并不是在指責她,畢竟她的要求沒有錯……”
“那根本不重要,威爾。”拉斐爾打斷他,不耐煩地揮了下手中羽毛筆,
“重要的是,沒人能拒絕我。”
威爾沉默,一時無法确定拉斐爾這句話指的是說服她,還是對自己當初拒絕他的嘲弄。
“拿着這個。”
威爾接過拉斐爾遞來的羊皮紙,沒有錯過對方嘴角略帶譏諷的弧度。
“你将作為‘兄弟’加入。三天後,我們會為你舉行一個小小的入會慶祝儀式。”
羊皮紙在威爾掌心輕輕皺了起來。
他知道那些所謂的“慶祝儀式”。
裸泳、泡冰水、喝下成分不明的混合酒……沒有完成就要遭到更多懲罰——都是些可怕而又惡心的服從性測試。
付出重大代價帶來的歸屬感,保密而又排外的小團體,以及由此而生的持續一世的兄弟情誼。
這是他的屈服……
話說回來,拉斐爾也經曆過儀式嗎?
“很可惜,雖然你父親是公爵,但那并不足以使你成為例外。”拉斐爾仿佛能讀懂他的想法,“别那麼害怕,儀式沒那麼糟,雷文伽德公爵也會為你終于加入我們感到驕傲。”
聽他提起自己的父親,威爾猛地盯住拉斐爾。
“公爵也曾是會員。”拉斐爾平靜回視,“他今年在俱樂部的捐款基金委員會輪值,所以你才能夠……”
“我不在乎這些!”
“當然,你是特别的。”
這次,威爾十分确定這是對自己的嘲諷,但拉斐爾早已重新戴上那副标志的面無表情。
威爾狠狠握住拳,又像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似的,垂眼展開羊皮紙。
上面隻有一個地址和時間,花字體優美而又鋒利。
“别忘了寫信告訴你父親。”拉斐爾聲音再次響起,“他會很高興的。”
威爾仍垂着頭。說起來,這件事歸根結底不過是一次沒能按時提交的論文作業,到底是怎麼一步步升級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恨不得把這羊皮紙重新團起來丢在拉斐爾臉上,又想起朋友的懇求,呼吸漸漸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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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錯了,威爾,可你知道的,我早就寫完了,你還幫我檢查了不是嗎?這次論文的分數占比太高了,沒有這次分數我恐怕沒辦法拿到優,沒辦法拿到優就沒辦法拿到獎學金,沒辦法拿到獎學金我就付不起學費。
“所以我才……我才偷偷把論文混了進去。我知道這不對,但名字都是被封上的。我,我忍不住。我沒别的辦法。
“可我沒想到她居然已經點過數量,還非要找到多出來的這一份!又拿這個威脅我們所有人!她難道不也是學生嗎?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
“做個深呼吸。好,現在,呼氣。别這麼焦慮。”威爾安慰說,“她語氣是嚴厲了些,但隻是要你私下找她說明。”
“她說這是舞弊。學術舞弊!女神啊,我會被處分的!我會被趕出學校的,威爾!”朋友語速越來越快,“我是家裡,是整個鎮子上,第一個來念大學的人。我不能有污點,我不能被趕出去!威爾,請你幫幫我,不要讓我被趕出學校!”
威爾再次安慰朋友事情不會那麼糟。他卻更加焦慮,像是急性驚恐發作——額上冒出冷汗,又一把捂住自己胸口,粗聲喘氣後突然說:
“拉斐爾!我聽說拉斐爾總是有辦法!”
“最好别和他打交道。”威爾語氣沉了下去。
“是嗎……是的。他也根本不會理睬我吧,聽說他不會輕易幫别人。我什麼都沒有,他可是拉斐爾,是貴族。你也是。你也一樣。你也要放棄我了嗎,威爾?”
我和他,和他們,不一樣。
威爾皺着眉,最後歎了口氣:“我會幫你。”
朋友終于慢慢平靜下來,眼睛一亮,有了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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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補救一個錯誤,威爾替朋友犯下第二個錯誤,最後還是來到拉斐爾這裡。
真是糟糕的決定。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而且錯得越來越厲害。
“哈。是這樣?”
威爾聽到拉斐爾的聲音,猛地擡起眼。
“為了一個純潔而又無私的理由,你要做自己并不喜歡、甚至覺得厭惡的事。”拉斐爾微笑起來,“這種犧牲真的值得嗎?我親愛的威爾。”
“我不是無辜的。”威爾重新垂下頭,
“如果你能解決——并且保證不讓我父親知道,我會加入兄弟會。”
“如-你-所-願。”拉斐爾的聲音宛如低音提琴,
“現在,告訴我,你需要說服的那個她是誰?”
哪怕拉斐爾不耐煩地打斷自己,也還是聽到他說過什麼。威爾沉默片刻:
“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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