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微微眯了下眼睛。
拉斐爾似乎真的是來找自己。
“塔夫。”她開口糾正,“我的名字。”
“這次差得不多。”
“什麼?”塔夫皺了下眉毛。這是個玩笑嗎?她該禮貌地笑一下嗎?
拉斐爾卻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那神态明顯在說,她的名字是什麼并不重要。
曾聽過的關于拉斐爾傲慢的評價一股腦湧入,塔夫覺得對方面容上的金色褪去大半,忍不住挖苦:“是的,我知道。如果你指的是,‘名字’的話。”
可惜,對方顯然沒有領會,或者根本沒有在聽,因為他正撕下一張支票:
“拿着。”
塔夫沒有動。
拉斐爾走近一步,直接捉起她的手,把支票放在她掌心。
塔夫仍看着他。
他似乎剛剛沖過澡,發梢帶着清爽的水氣——與五官不同,他的頭發看上去很柔軟,和他的睫毛一樣濃密,帶着自然的弧度。
拉斐爾表情有些微妙變化,示意她看那支票。
塔夫在心裡唾棄了一下自己不分場合地沉迷美色,低頭看去。
二千,不,二萬?是她兼職教學助理一整個學期所得的十倍還多。
她輕輕吸了口氣:“給我的?為什麼?”
“因為威爾·雷文伽德……”
“我知道他。他之前還來這裡找我。”
“我并沒有說完。”
“抱歉。你繼續。”
“幾天前,他所在的你的那門課上,與論文有關的一些小意外……”拉斐爾停頓,引得塔夫專心等待後,才一字一頓說,
“沒.有.發.生。”
“這是什麼玩笑嗎?”塔夫終于問了出來。
“哈。”拉斐爾幹笑一聲。
“威爾和你說了什麼?你和他是朋友所以替他來捉弄我?威爾呢?”
“哼。”拉斐爾表情沉下去一些,線條看上去更加冷硬。
這群家夥到底在搞什麼鬼?
塔夫重新确認一遍支票金額,擡起頭時仍忍不住再次睜大眼睛:“二萬?”
拉斐爾輕輕挑了下眉,又立刻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撕下第二張支票放在她手中。
這次是一張一萬金币的。
塔夫:……
是她瘋了還是對方不是正常人?
但他剛才那表情和姿态說明了一切,他是認真的,說不定這并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直接用錢收買沉默,甚至不先問問她的想法,這種小事哪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不,這大概就是他的态度,比起花時間,直接用錢更方便。
塔夫抿着唇,重新望向拉斐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認為三萬對你來說足夠了。”拉斐爾聲音放輕,“别那麼貪心。”
塔夫臉一下漲紅,連血液都沸騰起來,甚至為自己沒有立刻把支票扔回對方臉上感到羞恥:“如果你真是威爾的朋友,轉告他,明天上午來這裡找我。”
她最後還是決定把支票遞給拉斐爾,見對方沒有伸手的意思,便學他剛才的樣子去捉他的手。
拉斐爾卻一把扣住她手腕:“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塔夫皺起眉。
“你聽到我問了什麼。”
“我的意思很清楚。把你的錢拿回去。”
“‘你’,在拒絕,‘我’?”拉斐爾聲音更輕,“你是認真的嗎?”
塔夫忽然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臂遠。
太陽已經落下更多,拉斐爾眼睛裡不再有流動的光,變得霧氣氤氲,像深不見底的湖泊,或者沼澤,裡面藏着鳄魚,也許是更可怕的水怪。
隔着一層羊毛薄衫,他手上溫度仍是清晰傳來,燙得她幾乎有些不舒服。塔夫猛地甩開拉斐爾,後退半步,可惜支票沒能還回去,仍攥在掌心。
拉斐爾手臂被撥開。他看了看自己手指,接着像是彈落什麼髒東西:“便宜的羊毛。”
血液呼嘯着沖向大腦,塔夫兩頰燒得生疼,耳中也發出嗡鳴,反唇相譏:“找到那粒豌豆了嗎?”還真是嬌貴的小公主!
可惜,拉斐爾繼續無視或者沒有理解她的譏諷:“很明顯,一些額外的收入,可以改善你的經濟情況。”
他語氣幾乎變得溫柔,塔夫卻隻從中聽到更多并無同情心的居高臨下,“收下支票,對你自己好一些。比如,買一件材質更舒服的羊毛開衫。”
“我很喜歡這件衣服。以及,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不,這不是施舍。這是一筆交易,很公平。”
“我不需要!”塔夫語速越來越快。
“你隻‘需要’保持安靜,就能拿到三萬金币。”拉斐爾仍不疾不徐,聲音溫柔而深沉,“對于‘你’來說,這交易應該再好不過了。”
“你說夠了嗎?我不需要和你交易!”
“别講這種傻話,交易可沒有需要或者不需要一說。如果你能從交易中獲利,就沒有理由拒絕。不是嗎?”
塔夫不可置信地瞧着拉斐爾。那張英俊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有種令人不安的美感。她看到一個幾乎是誘惑的弧度緩緩勾勒成形:
“看來,我們達成一緻了。”
她終于無法忍耐,深吸一口氣,将手中支票撕成兩截,又立刻疊在一起撕成更多片。
“這下夠清楚了嗎?我說了,不,我不需要。”
支票碎片在二人之間紛紛揚揚落下,塔夫這才感到痛快些。
窗外隻剩餘晖。拉斐爾沒有說話,表情變得晦暗。
塔夫後背一點點爬上顫栗。
現在是春假,這棟建築裡——甚至這附近——本就沒多少人,她又留到太晚。
像是聞到她的恐懼,拉斐爾走近一步,更加居高臨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