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面,威爾就向塔夫非常正式地道歉。
他太過真誠鄭重,塔夫抱着威爾皺巴巴還略帶濕意的外套,反而難為情起來:“沒關系。呃,對了,這是你的外套,不知道需不需要什麼特殊處理,所以我直接帶來了。”
威爾立刻接過:“謝謝你幫我帶來。”
塔夫連忙道謝回去,正感歎對方的彬彬有禮,卻又想起和拉斐爾火力全開的時候。雖然都是貴族,兩個人的差異可真是明顯。
她看着威爾把外套随手放在一旁,又一段凝滞的沉默後,先開口問:“拉斐爾呢?”
“他會同你單獨見面。稍後來。”
空氣和對話重新流動起來。
并不意外的,昨天她離開後,威爾和拉斐爾沒有立刻分别,而是繼續談了一些事。
雖然她是因為威爾才被牽扯進來,但威爾同意拉斐爾的看法,他沒有必要探聽塔夫與拉斐爾之間的私事和小秘密,除非塔夫願意告訴他。
塔夫被“小秘密”這種形容驚了片刻,卻也真的對告知威爾發生什麼有些猶豫。威爾善解人意地說:“不需要現在就做決定。”塔夫松一口氣,點點頭。
盡管如此,威爾卻主動告訴了塔夫他和拉斐爾的事。
他有機會修正自己的錯誤,但仍會付出一些代價。說到具體代價時,他明顯躊躇起來:“加入賽艇隊的兄弟會。”
塔夫一怔,又很快理解:“如果你并不願意加入的話。”哪怕兄弟會再精英再受歡迎,對他來說也還是代價。
威爾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他的“付出”。而入會儀式就在今天晚上這種事,更沒有必要提到。
至于修正錯誤,這是威爾真正想要和塔夫談談的地方。
他仍然希望可以不說出朋友的名字,隻由他把對方的論文拿走——正如他三天前所做的那樣。
其實,這也正是塔夫當初想要對拉斐爾做出的讓步。
她知道有些地方仍不太對,但就課業上的結果來說,倒是沒有什麼影響。
至于那個犯了錯卻試圖掩蓋的學生,塔夫決定他可以從别的地方學到教訓,而不是由她來給對方上一課。
“沒有問題。”塔夫應下威爾的請求,看到他明顯輕松下來的表情,遲疑片刻還是說,
“但你知道的,隻有三個人沒有交這次的論文。登記成績的時候,我可以很容易猜出他是誰。”
威爾歎一口氣:“這學期結束,他會親自來向你道歉。我會和他一起,我保證。”
荒謬的感覺再次升起,塔夫想說不必了卻說不出口。
她瞧着威爾在論文中翻找,恍若回到三天前。
導火線上的火星仿佛一個錯覺,那名學生的努力遮掩都隻是徒勞。
她的生活和社團遭遇些變化——但應該很快就可以恢複原狀,也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
就好像朝池塘裡投了一粒石子,波紋蕩開後,池水重新變得平靜,卻連石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而在這相同的開始和結尾中間,卻是如此戲劇的三天。
也許幾個月後,這會變成一個有趣的故事,但她現在身處其中隻覺得無奈。
“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塔夫看着威爾終于找到那張羊皮紙又小心抽出,忍不住問。
接着,她立刻意識到,這整件事中,隻有威爾需要妥協。
她和威爾一同說出“抱歉”。
她道歉是因為戳到威爾痛處,威爾道歉應該是因為給她帶來麻煩。
她和威爾相視一笑,又一起搖搖頭說出“沒關系”。
“這可真是太荒唐了。”塔夫笑出聲,“我是指這整件事。”
威爾微笑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會懷疑……?”
“會。但我沒那麼在意。”
塔夫不解地看着威爾。
如果說誰最有資格給那位一切始作俑者的學生上一堂課,那大概隻能是威爾了。否則,他付出的“代價”,隻換來了朋友的毫無收獲?
但她最後隻是說:“你很特别,我的意思是,你和拉斐爾很不一樣。”
威爾垂下眼,唇角卻仍是上揚的,微微躬身:“謝謝你,塔夫。”
塔夫抿了下唇,還想說什麼,門邊傳來低音提琴般的聲音,語氣帶着戲谑:
“我不會這麼自然地把那句話當成是誇贊。”
塔夫嘴邊的話立刻變成:“這當然是一句誇贊。”
她轉過頭,果然看到拉斐爾。
拉斐爾輕笑,走到二人中間:“真令人驚訝,看來你們聊得還不錯。”
塔夫回擊道:“我總是無法理解你感到驚訝的立場是什麼。”
“你想知道?”
“說實話,不想。不過你的觀察沒有錯,我和威爾非常聊得來。”
“他擁有你沒有的特質,而且是你并不……”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剛才的回答是‘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