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答一遍。”梅菲斯特說,“别讓我失望。”
拉斐爾後背繃緊,意識到什麼:
“做棋手,而不是棋子。
“做幕後之手,而不是……台上木偶。”
“你還記得。那麼,你使用家族契約,是好奇年輕人之間的表演遊戲,還是為了給某個姑娘留下深刻印象?”
拉斐爾立刻回道:“這是和威爾·雷文伽德交易的一部分。”
“他要求正式契約?”
“……不。”
“雷文伽德公爵的兒子。”梅菲斯特沉思片刻,“米佐拉對他也有興趣。和她見一面,告訴她,我向紮瑞爾緻意。”
“……是的。”
“你當然可以肆意享受生活,拉斐爾,這是你與生俱來的特權。”梅菲斯特聲音變得柔和一些,“但你要記得,每一個決定都有其後果,每一個錯誤也都會留下痕迹。”
“除非我可以……”
“我并沒有說完。”聲音重新變得冷漠。
“……是的,父親。”
“你可以掩蓋、修正、甚至利用錯誤留下的痕迹。但做重要決定前,用大腦控制身體,而不是反過來,好嗎?别讓我失望。”
“是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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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沉默後,梅菲斯特五官漸漸被薄霧籠罩。那霧氣又緩緩漫向整個身體,霧散後,他已經變回五官柔和的哈勒普。
“啧,傳聲筒工具可真不好當,特别是緊張的時候。”哈勒普活動脖子和肩膀。
拉斐爾拍拍他手臂。
“剛才那是什麼意思?”哈勒普拉伸腰肢,“你和米佐拉?阿弗納斯家族的米佐拉?”
“隻是見一面。”
“可特意提到了紮瑞爾。”
這個名字,隻可能是“墜落的光旅者”,埃弗納斯大公。而九獄家族間,年輕人提及家族長的這種會面,總是會向合作,情人,甚至正式的聯姻發展。
哈勒普見拉斐爾無意回答,換了個話題,“你用了契約?”
拉斐爾仍沒有回答。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哈勒普攤開手聳聳肩,“我看我最好還是先回去睡一覺。”
“和塔夫。”拉斐爾說。
哈勒普一怔。契約是和塔夫的?距拉斐爾和她第一次見面,應該才不過三天,事情這麼嚴峻?
“我決定不能讓她有反悔的機會。”拉斐爾又說,輕輕揚了下眉毛,“我有一個計劃。”
但那對你也有束縛。哈勒普沒有說出口。畢竟,拉斐爾已經決定的事,他可沒有辦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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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爾回到往常的面無表情,但越來越能看出其中的憊色和不快。
影響也許來自使用契約,也許來自一下午的高強度體能練習。到了晚上,威爾的入會“慶祝儀式”,他隻露面了幾分鐘。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并沒有露“面”,因為他戴着面具。
但哪怕無法看到拉斐爾的臉,威爾還是從一群吼叫着的動物中認出他。
那是一副古怪的大概是某種貓科動物的面具,遮住上半張臉,和兄弟會其他成員的面具相仿:白底,用金紅兩色繪着華麗卻詭異的紋路。
他似乎注意到威爾的視線,沖他比了一個口型。但一片混亂中,威爾沒能辨認出他說了什麼。
“貓”離開後,儀式很快便終止了。
“歡迎你加入我們。”一個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啞聲對威爾說。
兩個戴着狼面具的人立刻擡來一大桶混着冰塊的冰水,朝威爾從頭向下澆去。
威爾瞬間屏住呼吸,沒有躲閃,但借機丢開了手裡的杯子。除了不知道多少種他無從分辨的酒精、大麻酚油、也許還有其他緻幻植物的提純,他可以确定的是,裡面有在場很多人的口涎。
杯子落在地上的聲音被歡呼淹沒:
“歡迎你,威爾。”
“歡迎!”
“歡迎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兄弟。”
……
威爾被披上一條繡有隊徽的長毛巾,又被一群人托着從河邊空地回到俱樂部。那裡,慶祝派對将會持續整整一個晚上。
在讓人有些反胃的颠晃中,威爾猜測拉斐爾做出這一決定的原因是什麼,難道是因為他昨晚幫他擦了擦頭發?
威爾忍不住苦笑着搖搖頭,他那時可不是想要示好,或者期待能交換什麼“同等的善意對待”。但他無法說謊,他很慶幸入會儀式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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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舞池,威爾重新看到哈爾辛和昨晚見過的塔夫的那位朋友,他記得是叫影心。
但塔夫不在。
不過這正合他意。威爾更想在正常的場景中和塔夫見面,比如,蓋爾教授的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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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此時已經準備睡覺。
拉斐爾離開後,她趕回宿舍,卻沒見到幾個小時前還病恹恹的影心,隻看到她留的字條。
她要和哈爾辛出去喝一杯——治療宿醉效果最好的是低濃度酒精(塔夫:這沒有任何依據)。晚上還有另一個臨時派對,大概很晚才會回來,不需要等她。
“在賽艇隊!為了歡迎新成員。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就說找哈爾辛。”
影心特意把賽艇隊用粗黑框圈了起來。
塔夫有些無奈,又立刻猜到那個新成員正是威爾。
不過她不打算去湊熱鬧。除了因為威爾對這件事的反感,上午,她同威爾與拉斐爾(主要是拉斐爾)的兩場對談也消耗不少,精神一直處于緊張亢奮的狀态。那勁頭過後,眩暈和發熱又一次有冒頭的迹象。
于是,她幹脆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後窩在床上看一下午的筆記,晚上提前溜達去自助餐廳吃到特價烤雞,晚飯後接着繼續準備标準化考試的内容。
平靜而充實地結束一天,塔夫在睡前忍不住由衷感歎:
正常的生活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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