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雲目注着辛其榴,慢慢坐回凳子,問道
“你所說的重要之物,就是這些書信和卷宗?”
“沒錯!這些可是鑒查院的創始人,也就是範閑的娘親——葉輕眉,當年寫給陛下的折子和書信”
辛其榴打開火蛇子,點燃蠟燭,微笑說道:
“世間為什麼要有鑒查院?還有葉輕眉關于慶國将來的設想,在這些書信卷宗上都能夠找到答案。”
範閑放下書信,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問道:
“這也是陳萍萍那個老跛子讓你給我們看的?”
“放肆,怎可如此說院長!”言冰雲立馬訓斥。
“怎麼不可以!”範閑用一種不屑的口吻反問道:“言冰雲,鑒查院門前那塊石碑你看過嗎?現在的鑒查院就是陛下的狗,早就違背了它成立的宗旨!陳萍萍他也背叛了我母親!”
“鑒查院的宗旨不就是一切為了慶國,一切為了陛下嗎?”言冰雲怒斥道:“我不管你母親是不是鑒查院的創始人,都不允許你侮辱院長!”
“好了!”辛其榴隔開兩人,歎了一口氣,轉向言冰雲,說道“鑒查院設立初衷,就是鑒查院門口石碑碑文:我希望慶國的人民都能成為不羁之民。受到他人虐待時有不屈服之心,受到災惡侵襲時有不受挫折之心;若有不正之事時,不恐懼修正之心;不向豺虎獻媚……”
範閑在辛其榴身後,沖着言冰雲挑釁般揚了揚眉。
“但是,其實這不是完整的。後面還有兩句話……”辛其榴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希望慶國的國民,每一位都能成為王,都能成為統治‘自己‘這塊領土的……獨一無二的王。”
範閑有些錯愕,這句話他确實沒在在碑文上看到。
“鑒查院的監察對象,除了百官,還有陛下”
辛其榴目光明亮到灼熱,說道:
“言冰雲,鑒查院成立之初,就是為了限制君權!鑒查院服務的對象,是慶國,是人民,而不是陛下!”
這句話直接擊打在言冰雲的心上,他怔怔地看着辛其榴,有些消化不了這句話。
“還有,範閑!”辛其榴轉過身,面向範閑,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平靜說道:
“院長,雖然是暗夜之王,也很會用陰謀詭計,但是,其實他内心是一個挺幹淨、挺單純的人。
‘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這句話很簡單,但要把這句話做成内心的底線,最樸實的一種追求,挺難的。但他做到了,他用了一生去踐行。
此次出使北齊,他撤掉黑騎,設計讓你套出肖恩的秘密,其實是為了保護你。”
範閑眯着雙眼,緩緩說道:“院長是不是認為,我娘的死,與陛下有關?”
言冰雲震驚地擡頭看了範閑一眼,慢慢轉過身。
辛其榴低下頭,沉默許久,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不确定院長的想法。”辛其榴垂下眼簾,說道:
“我可以确定的是,你娘和你,對院長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他願意為你擋住所有風雨,哪怕是死。”
“從肖恩嘴裡知道我的身世和神廟的秘密這件事,陳萍萍從儋州開始,甚至是從我出生開始,就在策劃。”範閑的眼眸裡寒意微現,冷漠譏諷說道: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五竹叔在,對我娘不懷好意的人,更本傷不了我。
除非,他在忌憚陛下!
他不信任陛下會想讓我活着,所以,隻要我掌握了神廟的秘密,就相當于多了一塊免死金牌!”
言冰雲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袖中的雙拳握的極緊,異常艱難地轉過身來,啞着嗓音說道:
“所以,院長撤去黑騎,是想逼範閑與他為敵,讓陛下看到範閑和他之間有嫌隙,甚至仇恨。這樣,即使他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會牽連到範閑。
院長,是不是……是不是在謀劃着什麼十分危險的事!”
房間裡死一般的沉默,燭光忽明忽暗,映照出幾張蒼白的臉,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