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愣:“阿郎?”
“不必理他。”楚琛說,“先前太亂,倒一直忘了問,你想不想換回從前的名姓?”
“我……我不知道……”少女小聲說着,一旁的錢二柱嗤地一笑:“怎麼,連祖宗傳下的姓都忘了,還想跟着郎君姓啊?”
哐地一響,少女抱着水瓢直直跪下,水花四濺:“求阿郎賜名。”
錢二柱瞠目結舌。自從知曉楚琛真實身份,又受了幾句訓斥兼提問,他已将自己視作楚琛的一等心腹,豈料随口一句,竟使得一個婢子越過頭上,順勢攀附!一時既惱恨自家未能提早想到,又慶幸楚琛是個女子,眼前這婢子怕是打錯算盤,定爬不得床,也吹不來枕頭風。
但那股吃虧感也揮之不去。錢二柱索性跟着跪下,觍着臉道:
“我這名字也不好,郎君幫我也重起一個。”
“——這是怎麼了?”
又有人來。這次是兩個。秃頭雙發辮的範阿四在前,孫順随後。而先開口的範阿四一句問完,目光往周遭一轉,當即指着錢二柱嘲笑道:“小郎君,就是這個老二假充你意思,講你喊俺去那偏房拿鍋,俺去翻了——”
“一會再到你。”楚琛打斷他,俯視錢二柱:“今後,你就叫錢忠。别再在外頭胡說八道。”
範阿四一怔,心道這楚小郎君好重的手段,怎麼幾句玩笑,竟奪了人的名諱,卻見那已改做錢忠的漢家叫花子喜滋滋地磕頭:
“謝過郎君,小的錢忠必對郎君忠貞不貳,若背叛郎君,必不得好死——”
“夠了。”楚琛聽得不耐,幹脆轉向少女阿牙:“此地地名清風,你我于此相遇。風起波瀾,你叫做清瀾,願意麼?”
“清瀾謝過阿郎。”
新出爐的清瀾也磕頭。楚琛轉頭,回看新來的兩個。
“你們有什麼事?”
“沒,也沒啥事啊。”範阿四幹笑道,“就說錢二柱這厮哄騙俺……”
錢忠偷眼看過楚琛,挺胸辯道:“我姓錢名忠,郎君賜的忠字,老錢家二柱子欺你,幹我屁事?”
“小郎君你看這……”
“……”楚琛決定無視這倆弱智。“孫順。你說。”
孫順左右環顧一圈,往前半步,低頭小聲道:“郎君,我去撿柴,見到婁郎君那邊……”
他突然不說話了。範阿四詫道:“那邊咋了?”
“範阿四。”楚琛擡起眉毛,喊住他,“你是跟着我,還是跟着曾郎君?”
發型獨特、曾被錢忠稱作嵠人的範阿四滿臉莫名其妙:“是那曾放叫俺跟着你,幫你接你娘……”
“現在事已了結,我也分了你應得的份子。”楚琛淡淡道,“你可去找曾郎君複命了。”
“哎?你娘她……”
“我妹妹走了。我娘去了行走那燒紙。”
“……啊?哦,那你節哀。俺過去了。”範阿四懵頭懵腦地應了一句,轉身要走,沒兩步突然又轉回,站定了,定定地盯着她:“你這人,怎地一點哀都無,怕不是也哄我。”
這話可不好聽。楚琛微微一笑:“那我換個問法。若我和曾郎君同時掉河裡,你下去救誰?”
“這鬼地方離河可遠……哦。”範阿四猛眨眼,總算回過味來:“你要俺的刀子,是吧。”
“我要你聽我的令。”
“好說哇,小郎給俺多少月錢?”
“你看。”楚琛攤開雙手,“我上筆入手的銅錢早分幹淨了,你看着我分的,我從哪給你月錢?”
“也是啊……”範阿四撓頭道,“那行,你先欠着俺,俺跟你。”
他說完,左手伸向腰間,那裡挂了把不知從哪撿的柴刀。外觀并不銳利,但沾了必定破傷風概率大增。楚琛微微一驚,卻見範阿四兩膝一彎,倒是托着柴刀給她跪下了。
“接他刀,郎君。”錢忠小聲提醒,“接完遞給他。”
“你是嵠人俺是嵠人?”範阿四大聲反駁,“郎君,你拿着俺的刀,是要拿俺刀壓俺腦門。”
“嘿,郎君就該劈了你。”
“閉嘴。”楚琛斥了一句,依言行動:“是豎還是平?”
“壓俺一下就成了郎君……刀子還俺。”範阿四一骨碌站起,瞄向孫順:
“眼下都是一路人了。孫家的,你能說啦?”
孫順望眼楚琛,見楚琛點頭,便道:
“我看婁郎君那裡,是要連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