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秋少關進了包間,落了座,他才慢條斯理地轉過來個眼神,笑了下,客套得說:“又見面了。”
秋少關點了點頭,“好巧,秦……先生?”
秦叙白彎着眉眼,他身上穿着要舒适的常服,整個人少了些端正的疏離感,讓人下意識覺得親近了兩分,“叫我秦叙白就好了。”
秋少關沒搭聲,而是轉頭把主場讓給了陳木。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說是吃午餐,其實就是特意為了陳木組的局。
在醫院那種冷色調的場合下,一般人都會下意識地緊張幾分,更别說陳木這種情緒波動較大、更敏感的人。安排在吃飯的時候讓陳木和秦叙白先見上一面,是最好的方式來增添熟悉感,将陳木能感受到的緊張氣氛降到最低。
更别說關可年還一直在這倆人中間來回引導。
這頓飯吃下來,秋少關心甘情願當了回小透明。
不得不說。
秦叙白确實是吃這碗飯的料子。
引導溝通時娓娓道來,時不時抛出個問題,也是以溫和委婉的形式,比起冷冰冰的治療記錄,顯然陳木這棵樹更适合這種溫和的澆灌方式。
剛開始陳木還緊繃着,拿筷子的手還哆嗦着,但沒多大一陣兒,整個人就逐漸放松了下來。
秋少關不動聲色地觀察,視線一扭,就撞上了秦叙白不知何時落過來的注視。
秋少關盯他數秒,才率先别開眼。
“哥,你簡直太專業了。”關可年這小子逮着誰都叫哥,但叫秦叙白的時候顯然摻雜了些不易察覺的依賴,這也和秦叙白在他小時候就接觸過他有關,在他心裡邊,這就是個非常可靠的哥哥,無論從哪種層面來講。
秦叙白報之一笑,“又要開始誇我?”
“我這不實話實說嗎。”關可年插科打诨道:“不信你問問陳木,陳木現在說不準都在心裡誇你千百遍了。”
也就趁着陳木出去上廁所,他才敢這麼直白地Q到陳木。
但說起陳木,關可年又挂記着,“話說陳木咋這久都沒回來,我出去看一眼哈。”
他推門出去,包間内霎時一靜。
秋少關先開口道:“秦醫生記性如何?能記得幾年前的病人嗎。”
“這要看情況。”秦叙白說:“畢竟我也是個普通人,腦袋總歸不可能過目不忘,你問這是……”
秋少關坦言道:“我要找一個人,一個銷聲匿迹的人,他曾經是你的病人。”
秦叙白眸中情緒交錯,“找人?先說好,我是不能透露病人隐私的。”
秋少關說:“你放心,我隻想知道他最後情況怎麼樣,病好了沒有,病治了多久。”
秦叙白蹙眉片刻。
秋少關說:“他叫李遲明。”
秋少關的視線緊鎖在秦叙白的臉上,不放過一切情緒變化,但事實,聽見名字那瞬,秦叙白确實有一刹情緒閃過,卻是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秋少關無從辨認他那究竟是遺忘過後的茫然,還是仍然記得的了悟。
他隻聽見秦叙白說——
“最後情況怎麼樣?”
“我們還沒停止治療,這是你想聽到的答案嗎?”
門霎時被推開。
關可年鬧鬧哄哄的大嗓門瞬間徹響。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話頭。
“哥,你面色怎得這麼沉重呢。”關可年說了句。
秋少關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聽見這句話,全當他是在說秦叙白,自然就任由這話左耳進右耳出,沒個反應。
關可年歪着嘴,繞着餐桌棱角,走到秋少關正面前,彎下腰,倏地“啊”叫了聲。
秋少關終于給了他個眼神,但不是什麼好眼神。
關可年嘿嘿笑了兩聲,說:“哥,你想啥呢,跟你說話你也沒動靜,是不是待得無聊了?正好飯吃完了,走吧,咱仨出發去曹哥家尋寶。”
他大拇指朝後點了下。
秋少關沒回他,而是扭頭看秦叙白:“所以他在帝都。”
這是個肯定句。
秦叙白聳聳肩,不置可否。
秋少關又問:“能給我他的電話嗎。”
秦叙白緩緩說道:“這是病人隐私。”
頓了頓,他又添了句:“不過我可以問問他,因為,他目前情況已經好轉不少,而且,他一直在關注你,如果聽說你主動要他電話,他應該會很開心的。”
秋少關掏出手機,終于撥過去了那通電話。
秦叙白兜裡手機震動了下。
秋少關說:“這是我的電話,之後聯系。”
出了包間。
關可年連忙追問道:“哥,你倆說什麼呢?是你昨晚說的那個朋友?”
“沒有。”秋少關點了根煙,抽了口,才說:“……一個,老朋友。”
“哦。”關可年應了聲,識相得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曹哥還不知道你昨晚在我這兒住的呢,我剛才一看,他給我發了一堆消息,話裡話外都是問我跟沒跟你聯系,他要是知道咱倆都睡到一塊兒了,保準是個big surprise!”
“一塊兒睡地鋪。”秋少關糾正。
關可年擺擺手,滿不在乎道:“哎呀、都一樣,反正曹哥絕對猜不到,對了,這個點兒他應該剛起床,咱開車到他那兒,再堵會兒車,應該剛好在他剛出門,咱就在他腳後進去。”
關可年眯着眼睛,“然後我們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