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東海,秋天來得比往年早一些,金黃的梧桐落葉灑滿少年宮寬敞的庭院,斷斷續續的的鋼琴聲如同魔音灌耳,從頂樓的音樂教室裡飄蕩出來。
少女坐在鋼琴前,十指如飛,用力地彈琴幾個小節後,渾身一縮,洩下氣來。
“你是對的,鋼琴不适合這首曲子。”
“我寫的曲子,我能不知道?”十四歲的言不浔坐在窗台邊,順手遞過來一把吉他,“用這個。吉他的音色更明亮清澈,後期不會混音,單一樂器就很好。”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少女笑眯眯接過吉他,看了看他沐浴在秋陽下的臉,“你臉怎麼髒了?”
“髒嗎?”言不浔自己沒感覺,胡亂用手背搓了一把,結果越擦越髒,臉上全是牆上蹭下來的白灰。
言盞月不忍直視:“還是我給你擦吧。”
她掏出手絹,用礦泉水打濕,怕擦不幹淨,用力揉搓起來。
“疼疼疼!”言不浔連聲叫喊,“姐,你這搓臉的手法,像極了小時候外婆給我擤鼻涕。”
“是啊,不知道哪個小朋友,五歲還流着鼻涕滿街跑。”
“我那是感冒,感冒了!”言不浔炸毛。
風吹過教室,老舊的窗戶發現咯吱咯吱的響聲,說話間,言盞月拾掇完了言不浔。
由于太用力,少年臉上白一塊紅一塊,像極了戲台上的大馬猴。
“啊這……”從窗玻璃裡瞥見自己的慘狀,言不浔瞪大眼睛,開啟了臨時自閉模式。
言盞月壓根不理他,将手絹往他懷裡一塞,道:“老師說明天可以把錄音室借給我們,灌好磁帶後,你就以月影的名字寄出去。”
言不浔翻個白眼,氣哼哼不想說話。
言盞月拎他耳朵:“聽見了沒?”
“疼疼疼,聽見了!”言不浔哀嚎着搶回耳朵,幾個箭步就蹿到了門外,頓了頓,又賤兮兮地把腦袋探進來,中氣十足地大喊,“姐,有沒有人提醒過你,你的九陰白骨爪再練下去,就成九妹鳳爪了!”
“哎,你個死孩子!”言盞月氣得不輕,拎起書包就去追他。
言不浔手舞足蹈:“來追我呀,追我就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
兩人嬉鬧着跑過長長的走廊和樓梯,輕快的腳步揚起庭院裡金色的落葉。
天空湛藍澄澈,秋陽灑滿溫暖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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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浔睜開眼,平靜目視着滿地狼籍,身後是深淵一般的死寂。
他的話音落地,每個人心裡都掀起了波瀾。
新總監神色幾變,良久喃喃道:“我想起來了!那年我還是剛入職的菜鳥,負責給寄來的樣件做登記,《梧桐》的創作人年齡最小,所以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的總負責人看到寄件人隻是一名初中生,連封條都沒拆,就認定這人水平不行,直接淘汰了。
“原來,他淘汰的是月影處女作!”
“你的意思是,言不浔就是月影?”尹櫻顔尖聲叫喊,狐疑的目光來回審視言不浔,“就他?怎麼可能!”
“詞曲創作人确實署名月影。”新總監拍了拍腦袋,激動道,“公司有規定,這些舊資料就算被淘汰也不會當場扔掉,而是會在倉庫保存一段時間,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前段時間倉庫大清理,舊資料都處理了。”助理小聲提醒。
“就是說死無對證咯,是吧,眠眠?”尹櫻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地朝姜予眠揚了揚眉。
姜予眠臉色慘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新總監笑道,“沒事,當時的記錄我有備份,想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可是,你沒辦法證明,當時收到的,确實就是這首歌吧?”尹櫻顔還在陰陽怪氣。
“查一下處理記錄。”言不浔直接吩咐律師,“看看那卷帶子經了哪些人的手,被誰買走了,最後為什麼會收錄到池書的專輯裡。”
舊資料才處理兩個月,一切有迹可循。
閩宏宇立即給助理打電話,細無巨細地交代下去:“……最重要的一點,記得報警,PPU内部肯定有問題。”
話音沒落,角落裡傳來“咚”的一聲,先前強行直播監控視頻的實習生跌倒在地上,抖如篩糠。
“我、我坦白,是姜予眠!她是我發小的大學同學,給了我二十萬,讓我把那首歌偷出來給她!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賺點外快,嗚嗚嗚,求求你們别抓我!”
大廳裡回蕩着他悲凄的哭聲。
這話就像是實錘,重重砸在人們心上。特别是剛才看蘇和面子,對姜予眠保持幾分信任的,這會一個個面容扭曲,宛如吃了幾斤蒼蠅一樣惡心。
“竟然是月影!誰說言不浔沒資格當評委的,他最有資格了好嗎!”
“這麼一看他的二哈臉好清秀呀,和他的作品一樣有靈氣!”
“天哪,我剛剛成為池書的粉絲,沒想到新專輯的主打唱竟然是偷來的!”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月影一向低調,如果不參加這檔綜藝的話,說不定還發現不了作品被剽。又或者,如果他不是言不浔的話,是不是就隻能眼睜睜被趴着吸血?!”
“喂,尹櫻顔他們幾個打滿分的,是收了錢吧?說什麼造夢舞台,簡直是把觀衆當傻子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