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血濺滿天,他肥胖的身體重重仰倒在地,激起漫天塵埃。
當初輕信姜予眠,完全是為了保住父親留下的礦廠,誰知竟是上了賊船,一步錯,步步錯。
現在才說後悔,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吃?
門口就有救護車待命,馬爾哈讓人把他推上車,呼嘯着遠去。
直到那道紅藍光芒消失在天邊,所有人仍久久回不過神來。
言雲益撞得太突然,即便是言菲泉也不敢相信,這個愚蠢的胖子,竟會被姜予眠蠱惑着殺人,然後又因為失去礦廠,一心尋死。
這個姜予眠,難道有毒不成?
看着倚在言雪晴懷裡,宛如受驚的兔子般哭泣的姜予眠,言菲泉厭煩至極,冷冷道:“願賭服輸,滾吧。”
劉管家立刻帶着傭人過來驅趕她們。
姜予眠猛地揚起頭,委屈地抓緊言雪晴的手臂,“媽媽,我沒有輸,我有方案的。浔浔隻是運氣好,如果我也有那樣的運氣……”
“就是說你不肯走了?”言不浔冷冷發笑,上前一步逼視她,“如果給你礦廠呢,你走不走?哦,必然是會走的吧?剛才不是還要言雪晴陪你去看海?看,這就是你的真面目,胡攪蠻纏,受盡委屈,楚楚可憐……不過是為了一座礦廠而已。眠眠啊,你真是有爹生沒娘養,究竟是什麼畜生,才能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
“你胡說八道什麼!”言雪晴再也聽不下去,蹙眉道,“她是你姐姐,難道她說的有錯嗎,你本來就是運氣好,如果沒有那塊狗頭金……”
“沒有狗頭金,還會有别的辦法。”言不浔戲谑道,“錢之所以不值錢,是因為有大量外彙湧進來,這時候就要多多新增崗位,讓錢快速流通起來。不論是在礦廠周邊設立新的休閑基地,還是修路降低運輸成本,又或者想辦法把銅礦賣到國外,都比你那節流的辦法好。”
“可是,礦廠沒有錢……”姜予眠插嘴。
“礦廠沒錢,可言家有錢。言雲益的失敗在于,拿着言家一手好牌,卻砸向了最不該砸的政府。而你的失敗在于,連言家的玩法都沒搞清楚,就敢胡謅自己是言家人。”
“我、我……”姜予眠急道,“我隻是失憶了……”
“既是失憶,就不該記得你是言盞月!”言不浔說着,抽出自己的軍刀,在姜予眠眼前挽出一道刺目的雪光,“從今往後,你若再敢自稱言盞月,我就扒了你的皮,撕爛你的嘴。别以為我隻是随便說說,我說到做到。”
姜予眠吓得直往言雪晴懷裡鑽,嘤嘤痛哭道:“媽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弟弟要這樣對我?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失憶啊!”
言雪晴氣得胸口發緊,破天荒直視着言不浔,擡手朝他臉上掴了一掌。手指上棱角分明的婚戒頓時将言不浔側臉拉出一道血口子,鮮血泉水似地流淌下來。
言雪晴厲聲斷喝:“這麼多年,外公外婆就教會了你無情無義嗎!不管你認不認,眠眠都是你的姐姐。你若實在不想把礦廠讓給她,也好,你手裡那麼多産業,就把那家娛樂公司給她,從此你們姐弟握手言和,别再讓我瞧見你又欺負她!”
受傷的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可言不浔卻似乎感覺不到,隻是定定地注視着言雪晴。
十年都不敢直視自己的母親,竟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皮肉相接的脆響猶在耳邊,言不浔怔忡半晌,忽然爆發出蒼涼笑意:“所以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吧,為了我的娛樂公司?如果我偏不呢?”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言雪晴直視過言不浔後就發現,面對他其實并沒那麼難,不知不覺間,她的腦袋高高地昂了起來,言詞也愈發地激烈,“你别忘了,你之所以有外公外婆疼,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是因為你姐姐代替你被人販子拐走了!我恨不得當年出事的人是你!為什麼出事的人不是你?!”
宛如一聲晴空霹靂,言不浔看着面目猙獰的母親,耳朵忽然劃過一道耳鳴似的長音,随後便什麼都聽不見了,隻感到陣陣天旋地轉,抽幹了他渾身的力氣。
所以,那件事,言雪晴也是知情的?更甚者,人家要綁的人根本不是言盞月,而是他言不浔,隻是陰差陽錯,言盞月成了替死鬼……
可是,為什麼呢?
陳麗娟厭惡他,他尚且能理解。卻無論如何理解不了,言雪晴竟也視他為仇雠,多麼可笑!
心裡有千言萬語,最終說出來的,卻隻有一句:“媽媽,你就那麼想要我去死嗎?”
言雪晴的雙眼發紅,像要流下血淚來。
她靜靜看了言不浔一會,然後攢緊雙拳,聲嘶力竭地大喊:“當年出事的如果是你就好了!你說的對,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盼着你去死!”
出乎意料地,言不浔并不怎麼生氣,反而有種終于塵埃落定的暢快。
他掰開言雪晴的手,硬是将軍刀塞進她手裡,然後握着她的手,将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
“那麼,媽媽,請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