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黑的早,才下午四點多,落日餘晖便已灑遍大地。
言不浔手中的金表在這片餘晖中散發出迷人的光芒,再不識貨的人也能一眼認出,這表絕對是純金的。隻是手表的透明表蓋在剛才的撞擊中破碎,裂紋呈蛛網狀向四周蔓延,表針停滞不動,堪堪停在五分鐘前。
這可真是抵賴不得。
可是言不浔漫不經心的語氣,好像不是在說四百多萬美元的金表,而是在說四塊錢的玩具,一時又讓這些民工們錯愕不已。
到底怎麼回事啊?明明是他們在碰瓷……
為首的中年男人再次打量言不浔,眼前的青年眉眼如畫,斯文俊秀,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又叫人心驚,全然不是一個普通人應有的樣子。
中年男人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得到的信息,神情又變得兇惡起來:“什麼破表,也值得和我們的青花瓷相比。這可是明代青花瓷!”
“是啊,展銷會上用血汗錢買的嘛。也才六百萬而已。”言不浔拖腔拖調地回應。
一句話得罪一群人,就有人伸手想去奪他的表。
“當我們沒見過金表?俺媳婦去年大商場買的也才幾千塊!”
言不浔将手一縮,沒讓他碰自己的表,再用指尖一撥,露出金表的背面來,那上面用瘦金體刻着他的名字。
“你媳婦的手表上也有她的名字?中東油王的女兒馬莉娜,還是北歐王室的安東尼?不瞞你說這兩人我剛好都認識,既然如此,咱們也算有緣,給你打個折,就算四百萬美金好了。賠錢!”
“你、你……”
“賠不賠?不賠的話咱們到對面派出所說道說道?别跟我說你們派出所裡有人,我身後還有攝影機呢,證據确鑿,天王老子來了也抵賴不得!”
搶白那大哥“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
都是碰瓷的,這人滿嘴跑火車,咋比他們還理直氣壯呢?
中年男人這會看出點門道來了,一把将搶白這人搡到身後,陰鸷的目光在同伴身上環視一圈,滿含威脅地道:“小子,外地來的吧?我們這兒的規矩就是你該賠錢,懂嗎?”
話音落地,那幾個包圍着言不浔的壯漢不約而同向前一步,大有逼迫言不浔就範之意。
中年男人撸起袖子,伸手朝言不浔肩頭按下。
言不浔側身避開,反手扭住他的胳膊,兔起鹘落的一瞬間,竟将他狠狠抵在了電線杆子上。
“碰瓷還分什麼外地的本地的?看我這弟弟長得像外國人,人傻錢多,還礙于你國法律不敢惹事兒是嗎。你的規矩我不懂,但在我這兒,你要麼賠錢,要麼賠命,别他媽仗着人多污染空氣,惡心誰呢。”
一面說,一面往下壓。
中年男人腦袋撞在電線杆子上,砰的一聲,疼得他吱呀亂叫。
“草,老子給你臉了!……”
話音沒落,言不浔往他膝蓋彎踹了一腳,這人毫無防備,撲通一聲給大夥兒拜了個晚年。
“大哥!”同夥們頓時急紅了眼,好幾個掏出匕首,就要朝言不浔動手。
言不浔輕笑:“年都過完了還拜,哪來的不孝子孫!”
跟拍的節目組吓得呼吸都停了,副導演一屁股坐到地上,被宋焱扒拉了幾下才踉跄着站起來。
“有有有話好好說,言言言少爺,不要錢了,我們不要錢了!”
副導演這會欲哭無淚,明明隻是想要言不浔打工賺錢,怎麼就要鬧出人命了呢。對方人多,顯然是有備而來,正常人都不會正面硬剛。言不浔要是出什麼事,他和其他人怎麼辦?
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邊言不浔也動了,右手的金表換到左手,也從懷裡掏出把軍刀來。
他眼眸一凜,擡手就在中年男人脖頸抹了一把,中年男人隻感到一陣森然寒意劃過,脖頸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垂眸一瞥,鮮紅的血液涸染了他的半片衣襟。
“都他媽住手,給老子住手!”中年男人倒抽一口涼氣。
擡眸望去,這青年面對他們十幾個人毫無懼意,光是這份膽識就叫人刮目相看。這人顯然也見過血,手法兇狠淩厲,毫不拖泥帶水,絕不是普通小混混能比的。
中年男人敢打賭,他要是動一下,對方真能眼睛不眨地斬斷他的脖子。
關鍵是那骨子裡的瘋勁,不是個好商量的主兒。
他在心裡暗罵,給他傳信息的人明明隻是說,這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富家公子哥。
去他媽的富家公子哥!
中年男人咬緊牙關,極力掩下心中的慌亂:“小哥,有話好好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說了,賠錢。”言不浔聲音冷如冰窖,軍刀往下壓了壓,又給中年男人劃了一道。
刺痛傳來,中年男人徹底沒脾氣了:“小哥……大哥,不是我不給,你也知道,我們這行就這樣,指着從别人身上撈錢呢,我們哪有錢啊!”
言不浔不和他廢話,轉頭給宋焱使了個眼色。宋焱立刻走過來,把中年男人的衣兜摸了一遍,很快找出兩百多塊錢,遞給言不浔。
言不浔示意他自己收着,道:“其他人也一樣。”
宋焱毫不含糊,動作熟練地走向其他人。同夥們敢怒不敢言,一個個老實地掏出錢來。
最終,粗略一數,竟然有兩千兩百多塊。
言不浔終于滿意了,将中年男人往路中間狠狠一踹,冷聲道:“滾吧。”
察覺到身上的鉗制解除,中年男人長長地松下一口氣,可是這口氣還沒見底,言不浔就當着他的面,将金表的發條撥回原處。
滴答滴答,金表重新開始工作。
中年男人:“……”
終日打雁,沒成想今天被雁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