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處的傷口疼得愈加厲害,他再沒說什麼,帶着同夥灰溜溜地走了。
吓壞了的副導演這時才反應過來,指着言不浔大叫:“搞半天是你在碰他們的瓷!不是,這是不對的你知道嗎!”
“閉嘴吧你!”宋焱一巴掌拍在他頭頂,怒道,“還以為這是治安良好的東海呢?要是不亮刀,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别看派出所就在不遠處,可他們鬧了這麼半天,裡面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說明什麼?
說明類似的事件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派出所根本管不過來!再加上目前立法不夠完善,鬧到派出所,也隻是普通的民事糾紛。
但是,當你走進派出所的那刻,你就把對方得罪死了。對方是這裡的地頭蛇,今天弄不了你,明天還弄不了嗎?
副導演哆嗦着道:“可是,你們這樣也把對方得罪死了啊!”
“我自有主意,不用你多嘴。”言不浔冷冷一個眼神甩過來。
那柄帶血的軍刀還在他手裡,副導演頓時脖頸一涼,不敢再多話了。
日暮西沉,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家還不錯的餐廳吃飯,早早便回了酒店休息。
經此一事,節目組再不敢對言不浔提要求,一整個晚上安靜如雞。
新城區的一個高檔會所裡,白天的中年男人畢恭畢敬地面對着一個左耳缺失的男人。
手下們摟着會所小姐在沙發裡狂歡,高分貝音樂震得地闆也随之顫動。
中年男人摸着脖頸上的紗布,忿忿不平地湊近左耳缺失的男人,低聲道:“耳哥,這事恐怕是姜小姐故意整我們。我們看虎哥的面子幫她做事,可那姓言的小子根本不是她說的那麼回事,我今天但凡說錯一個字,腦袋就搬家了!”
耳哥沉默地品嘗着水晶杯中的威士忌,嗓音漫不經心:“老二,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絕對沒有!耳哥,那小子的眼神可真冷,跟當年那個小煞神有的一拼。”老二說着,小心地咽了口唾沫,随即話風一轉,眼神狠戾起來,“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和虎哥早就分道揚镳了,犯不着為一個姜小姐把自己搭進去,哥們兒今天可損失了一千多塊錢呢!”
“瞧你那點出息!”耳哥嫌棄地瞥他一眼,從提包裡摸出一沓鈔票來,随意丢到他懷裡,“姜小姐說了,錢管夠,不會虧待你的。行啦,你說的事我知道了,你找幾隻羊崽子去盯着今天那小子,這個仇我幫你報,沒的在咱們自家的地盤上,讓外人欺負了不是。”
“謝謝耳哥!”老二眉開眼笑,出于對耳哥的敬重,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幾句,“那小子不好惹,耳哥,你記得叫弟兄們小心點。”
“行了,你少操心。”耳哥不以為然,招手叫來幾個姑娘,很快厮混成一團。
第二天,言不浔依然睡到快中午才起。
按節目行程,應該出發去霧水鎮,可他忽然生出一絲畏懼,既迫不及待想去,又害怕去了之後再次失望。
言盞月留下的線索在霧水鎮,但十年過去,當年的痕迹還會在嗎?再者,霧水鎮隻是一個名字,除此以外,他沒有任何頭緒,又該從何處找起呢?
心裡藏着事,他精神有些恍惚,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跟着宋焱苟彧來到了火車站。
此刻,正午毫無溫度的陽光揮灑在大地,一群大包小包的旅客吵鬧着從出站口走出來。
作為距離東海市最近的新興工業城市,四面八方的打工人慕名彙聚而來,正值春節後工廠開工的時候,人們臉上洋溢着熱切的笑容,來自不同地方的方言相互問候着迎來送往的親友們。
姜予眠和許延等人也正好乘這班列車抵站。
兩波人在站前廣場相遇,瞧着就像是言不浔刻意來迎接他們的。
晦氣!
言不浔的臉色當即沉下來,冷着臉轉身走進一家咖啡廳,包圓了整個餐廳的下午茶甜品。
副導演欲言又止。
他不介意言少爺花錢大手大腳,隻是一想到這筆怎麼來的,他心裡就難受。
偏偏昨晚的網友評論無一差評,過半的網民為言不浔的碰瓷行為拍好叫好。甚至有人表示學到了,以後遇到類似的事就照言不浔的做,隻要碰瓷的速度足夠快,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辦法。
可是,副導演總覺得哪裡不對,這些評論一個比一個浮誇,别不是言少爺買來的水軍吧?
當事人對此一無所知,沉默地吃着甜品。宋焱和苟彧也難得安靜,他們敏銳地感覺到此刻不是扯閑篇兒的好時機。
從咖啡廳的玻璃窗望出去,站前廣場的風景一覽無餘。
姜予眠那幫人大概是真沒錢了,竟然就地擺攤賣藝。
許延拿出珍藏的口琴,吹奏着今年爆紅出圈流行樂曲,其他人有的唱歌,有的跳舞。因為沒有事先排練過,動作一團亂,瞧着跟精神病院放風似的。
行色匆匆的旅客們有的好奇,留下來駐足觀看,更多的人則唯恐有詐,腳下生風跑得更快了。
這年代街頭賣唱屬于泊來物,和傳統的胸口碎大石有本質區别,再加上他們身後還跟着幾架攝影機,灰頭土臉的趕路人誰好意思湊上前露臉?
一曲終了,擺在地上的紙盒裡隻零散地收到幾塊錢。
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重新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站前廣場恢複秩序,好似一下又變得生動起來。
言不浔也是沒想到,吃甜品還能看出好戲。
宋焱龇牙,一臉肉疼似地道:“哥,他們吹那曲子,好像是《春野》。”
《春野》,去年被池書剽竊的曲子,現在池書墳頭草郁郁蔥蔥,這首歌也火遍了全球。隻能說言不浔低估了姜予眠的臉皮,當着他的面,還敢拿他的作品賺錢。
他擦擦嘴站起來,對前來收賬的侍應生說了句:“稍等。”就徑自離開咖啡廳,穿過站前廣場,來到姜予眠幾人的賣藝攤前。
紙盒裡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張零錢,目測不超過五塊。
言不浔嫌棄地啧了聲,但還是捏着鼻子把錢歸攏起來,收進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