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伴,你今日都忙完了?”
蔺南星道:“是,今晚奴婢一直伺候着陛下,明早再直接去點卯。”
景裕喝了口熱茶,笑嘻嘻地道:“不回去陪你屋裡的美人了?”
蔺南星動作一滞,淡淡地道:“奴婢萬萬不敢為一己私欲怠慢陛下。”
景裕哈哈一笑,頭上的冕旒晃動來去:“總歸你們閹人行不了事,對着美人也隻能過過手瘾,且現在是國喪期間,伴伴可不能在屋裡頭胡鬧啊。”
蔺南星對這個話題煩不勝煩,但蔺豐會用這趣聞讨景裕歡心也在情理之中。
他向來是沒什麼逸聞趣事的人,如今好容易有了個風流韻事,整個大内立馬傳開了,連軍營裡都有将軍調侃于他。
隻是情理之中歸情理之中,蔺南星想讓蔺豐死的心卻也不曾淡過。
這幾日他不僅将弄死蔺豐的計劃籌謀了起來,甚至每日都希望蔺豐能即刻暴斃。
蔺南星恭順地道:“奴婢的人和時間都是陛下的,不敢有不敬天家的行為。”
景裕聽得更為高興。
他想到這幾日蔺南星确實陪伴他的時間也變多了,聽多金、多骞說,他的大伴已經好幾日沒回府,日日就是禦馬監、京營、他身邊來回地趕。
小天子頗為心疼他的大伴,但放人回家休息也是不可能的,先生都說了,閹宦是他的犬馬,必然是事事都要緊着他的。
景裕道:“既然伴伴為朕分憂而不能在家紅袖添香,朕便賜些東西給伴伴,你帶去給那美人,免叫人家覺得你怠慢了他,和你鬧脾氣跑了。”
蔺南星道:“謝陛下。”
景裕思量片刻,親近地笑道:“朕私庫裡你随便挑兩件東西拿走,帶着朕的口谕,亮出墨敕魚符就能進去。”
蔺南星應了一聲,稍稍停頓,又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個頭。
他懇切卑微地說道:“陛下,奴婢有個不情之請,想把陛下的賞賜另換一物。”
景裕的蔺大伴向來是個沒要求的人,小天子很是好奇:“何物?”
蔺南星趴伏在地,謹小慎微地提出要求:“奴婢的……心上人眼神不好,想求陛下賜奴婢一副叆叇*。”
“嗯?”景裕點了點桌子,不緊不慢地道:“那是三品大臣才可得的賞賜啊……”
蔺南星趴得更低:“奴婢有罪,奴婢逾矩。”
“賞了。”
景裕露出個笑,又喝了口茶,慢慢悠悠地道:“伴伴莫要緊張,你是朕的伴伴,墨敕魚符朕都賞你了,更何況是一副叆叇,你放開了挑,拿裡頭最好的那副走。”
蔺南星感激地道:“謝陛下隆恩。”
“起來吧。”
景裕深深地望了眼蔺南星,粲然笑道:“替朕傳膳,伴伴你陪朕用膳。”
蔺南星斂眉應下:“是。”
他快步走出殿外宣人備膳,又折返回來,跟随景裕走到偏廳。
宮人進出忙碌,四十品晚膳很快備好,将桌子堆得滿滿當當。
景裕坐着用膳,後頭的蔺南星便彎腰布菜。
小皇帝點了道燕窩,蔺大伴立刻打了半碗過去。
景裕喝了幾口,喟歎一聲,将剩下的燕窩賞給了身後大伴。
蔺南星捧着碗,眼眸低垂,謝恩吃了,立刻又被景裕賞了道兩儀豆腐羹……
然後便是酒炊淮白魚、酒煎羊、蝦釀口蘑,等等……
燕窩甜美名貴,豆腐滑嫩清爽,羊肉濃郁膻香,魚蝦鮮美……
隻是再好吃的菜,超過了肚子的承受範圍,便都如同嚼蠟,如噎在喉。
景裕美滋滋的吃了完一頓飯,蔺大伴榮寵非常,被賞賜着将近吃完了十道菜。
小皇帝伸出細長的手指,最後捏了個翠玉豆糕,抿了半口,遙遙一指:“翠玉豆糕也滋味甚好,賞給伴伴。”
“是。”
蔺大伴面無表情地将豆糕塞進嘴裡,咀嚼幾下,吞進嘴裡,咽下肚子。
五塊糕點一根根地被他塞進胃中。
其實他也不知道是塞進了胃裡還是喉嚨口,興許再多吃一些他便要禦前失儀。
景裕終于喟歎一聲,放過了他:“朕用完了,伴伴去小憩一會吧。”
“謝陛下體恤。”蔺南星匆匆謝恩,便足下生風離開殿内。
景裕望着蔺大伴匆忙離開的背影,勾起一個滿足的笑容。
像是肚子飽了,心也飽了。
大伴要去做什麼,他們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可景裕就是愛看大伴吃不下了,還是要接受他賞賜的模樣。
——大伴還是在意他的,大伴也不得不在意他。
景裕又點了盆菜,吩咐邊上的內侍:“多骞,這四喜丸子你裝起來,帶給先生。”
多骞應道:“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