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跟着通靈狗飛行一段距離。在看到地面眼熟的聖誕裝飾後，他很快意識到兩人隻是在原路返回。

“嘿，這裡不是我家嗎？”

馬克停在自家住宅上方，詢問負責帶路的通靈狗。

“是啊，聖誕老人就在裡面！”

通靈狗指着房子的窗戶，興緻沖沖地搖晃尾巴。他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窗戶内拿着幾個禮物盒堆放在樓梯邊的母親。

媽媽是……聖誕老人？

不對，差點又被對方帶進坑裡！

馬克一把摘下頭套與眼罩，一邊收起來一邊糾正他：“她是我媽媽，不是聖誕老人。”

“但是，她在給你藏禮物，我百分百肯定她就是我們要找的聖誕老人。”通靈狗興奮得搓手，“我們快進去吧——”

“不！”馬克伸手拉住他，臉上寫滿了猶豫。

“為什麼？”

“你會吓到她的！”

“我是個友善的超級英雄！”通靈狗拍拍胸脯向他保證。

“不行……就是不行！”

天空的馬克抓狂得撓頭，牙齒輕咬嘴唇。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他懷着愧疚的心情，瞧着面前跟着安靜的通靈狗。

馬克真心喜愛這位漫畫人物，也因為對方的到來發自内心地感到高興，但對方所代表的超級英雄形象卻隻是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讓這次平安夜變得甜蜜又痛苦。

“對不起，我真的幫你不了你……”他說，“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聖誕老人，我也不能幫你回家。”

“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何會來到現實世界，也許真的是因為我出現了幻覺……”

馬克低下頭，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化作了帶刺的荊棘，纏上、刺痛他的心髒。

“求求你，離開吧，通靈狗。”他苦澀地說，甚至都不敢再看對方一眼，“就隻是……離開吧。”

馬克以為自己這麼說之後，面前的通靈狗真的會随着他的話語就此消失。但那隻人形狗狗隻是飛向了自己，然後，他被拉入了一個溫暖過頭的懷抱中。

馬克猛地睜大雙眼，感受突如其來的擁抱。

“哦，馬克·格雷森。”

通靈狗貼在他的耳邊，不再用怪異的詠歎調，而是用着馬克更加熟悉的平淡腔調說：“知道嗎？你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

馬克動了動唇，試探性地開口詢問：“維克多？”

通靈狗松開了他，低下頭瞧着這位驚訝過頭的少年。

“真的是你嗎？”

馬克依舊難以置信，擡起手撫摸對方毛茸茸的面頰。手下的皮毛并非真實的動物毛發，更像是玩偶上的絨毛。而且近距離觀察過後，他才發現對方的吻部似乎一直都保持着半張開的弧度，看上去傻裡傻氣。

“很驚訝嗎？”通靈狗輕輕歪頭，任由他繼續撫摸，自己則悄悄拿過他另一隻手上的禮物盒。

馬克一路向下，摸到了對方的脖子處，那裡正好有一條細小的縫。馬克順着那條縫，雙手握住他的頭往上一擡。

通靈狗的狗頭就這麼被他取了下來，露出了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維克多。

在看到維克多的一瞬間，馬克的眼中開始閃爍淚光。細小的雪花落在對方的發頂上，明顯的黑白對比沖淡了他腦海中的不真實感。

“你……你怎麼會……”馬克結巴起來，費老大力氣才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是說控制頭套嗎？”維克多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個小貼片，“這玩意能幫助我控制服裝，亞特的高科技小玩意。他的手藝真的很出色，連我都分不出真假。”

“包括尾巴？”

“包括尾巴。”

說着，維克多脖子上的貼片亮起了綠光，與此同時，他身後的狗尾巴又開始搖晃起來。

馬克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精神狀态中，隔了半天才繼續問：“你為什麼要喬裝成通靈狗？”

“我隻是想讓你開心點。”維克多輕聲答道，“你總是躲着我，不讓我接近。所以我想……通靈狗或許能拉近我們之間的關系？”

馬克抿緊嘴唇，忍住不由自主升起的情緒，别過頭不想看他。

“你怎麼能演得那麼蠢……”馬克小聲嘀咕。

“因為我有學過專門的表演課，而且還得了A。”

維克多狡黠地眨眨眼，将從馬克那裡順來的東西舉到兩人中間，“這是給我的嗎？”

馬克的餘光捕捉到了眼熟的包裝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禮物到了對方的手上了。

他瞪着維克多手中的紅色禮物盒，面紅耳赤，嘴裡蹦出兇巴巴的回答：“才不是！”

維克多挑了挑眉，配合他說着沮喪的話：“真傷心，我從沒收到過别人的聖誕禮物。”

“真的嗎？”

馬克轉動眼珠偷瞟維克多一眼，在看到對方點頭時，愧疚又讓他軟下心來。

“……這就是給你的。”馬克小聲說。

一聽到他的話，維克多立即拆開手中的包裝盒，取出禮物。

那是一張折疊好的羊絨圍巾，底色鮮紅，交錯印有象征聖誕樹的綠色條紋，底邊繡着幾個白色的馴鹿剪影。維克多扔掉包裝盒，手指劃過上面的圖案，然後迫不及待給自己戴上。

維克多下巴往下的綠色，很像他的瞳色……

馬克看着他挑選的圍巾以一種别扭的形式出現在維克多的脖子上，熱度反而順着自己的脖子爬上臉頰——在如此一個寒冷的冬夜，這種情況反而十分反常。

“謝謝你，馬克，這圍巾很舒适。”

馬克抓緊了手裡的狗頭，不自在地回道：“那就好……”

為了緩解自己的尴尬，他緊接着提議：“我們趕緊回家吧，外面好冷——”

“等等，馬克。”維克多叫住了他。

他靜靜等待維克多接下來的話，可後者卻隻是看着自己的臉，甚至有點像是在嘗試将他的容貌記在腦海中。

馬克剛被自己的遐想吓了一跳，便聽到維克多說：“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他仍沒意識到對方真正的含義。

“回家。”維克多說，“回到我原來的世界。”

懷中的狗頭從手裡滑落，砸在柔軟的雪地中。馬克怔怔看着維克多，連呼吸何時停止了一瞬都沒有察覺到。

時間似乎也在此刻靜止下來，像是要挽留住維克多接下來所呼出的每一份氣體。馬克不知道自己究竟多久沒有合過眼皮，才會讓他睫毛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他的嘴唇輕輕顫動，吸入咽喉的空氣冷得讓他想要咳嗽，想要用尖叫去發洩他的不滿。

而這似乎讓對面的維克多有些愧疚，因為他看到對方微皺眉頭，同樣欲言又止，卻又安靜等待着他的回答——懷着期待，以及幾乎流于表面的愧疚，就這麼看着馬克。

馬克幾乎花了全身力氣，才逼迫自己說出一句像樣的話：“這很好……我太為你感到高興了。”

他的話令維克多眉間的憂慮消散了許多。

“什麼時候？”他又問。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