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防禦局總部。
一台造價昂貴的機械臂正在将兩塊斷掉的軀幹縫合起來。西塞爾看了眼軀幹上半緊閉雙眼的永生俠,插兜走向另一個區域。
幾位科研人員監視着屏幕上的數據,在西塞爾到來時主動讓出位置。他走到屏幕前,接過身旁的人呈上的報告。
“我們将實驗體的各項生理指數與實驗室的樣本進行了對比,長官,他也是一個維特魯姆人。”一位科研人員說。
西塞爾應了一聲,翻閱起紙質報告。
“而且……我們還有了一個新發現。”
西塞爾瞥了一眼對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實驗體的基因相似度與一名樣本提供者達到了99.95%,所以我們進一步開展了遺傳學方面的研究。結果是,兩人屬于親緣關系,極有可能是父子。”
“樣本來源于誰?”西塞爾問。
“維克多·畢夏普,長官。”
聽到這個回答,西塞爾抹了抹下半張臉,沉重呼氣。
他從不相信巧合,但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所有事件都在向他證明,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勢力正在操縱所有人的命運,而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西塞爾看向屏幕旁插管的方形罐,一顆成年男性的頭顱浮于罐内液體中。
他遞回報告,對手下吩咐一句繼續研究,然後離開了再度被純白籠罩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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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仍忘不了那一天,無數市民喪生在芝加哥那場毀滅性的災難——由昔日的英雄‘全能俠’所造成的災難。‘全球護衛隊’逝去後,我們到底還能相信誰?超級英雄真的還會拯救生命,還是像‘全能俠’一樣無情摧毀人類?”
“‘無敵少俠’淡出民衆視野,有目擊者稱他仍在活動。政府承諾将會在不久後重新組建‘全球護衛隊’,我們能否在這支全新的隊伍中看到‘無敵少俠’?”
“‘少俠隊’幫助重建芝加哥,然而上千市民流離失所,這些人的生活是超級英雄所拯救不了的——”
正在報道新聞的屏幕一黑,倒映出黛比面無表情的模樣。黛比放下遙控器,肩提挎包站在沙發前。
在馬克住院期間,防禦局派人過來修好了家裡的天花闆,包括諾蘭屠殺防禦局士兵造成的家具損壞也一并做了賠償。
黛比沒想過接受西塞爾的幫助,但對方卻對她說,因為他的決策失誤,才會讓黛比陷入危機。
是啊,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但是卻選擇把她和馬克蒙在鼓裡。
門鎖的聲響拉回她的思緒。黛比轉身看向家門,背着書包的馬克正好也在看着自己。
“媽媽,你要出門嗎?”
“是啊,客戶那邊稍微有點事要處理。”她回道,“我在冰箱裡放了幾道菜,你和維克多可以熱——”
黛比突然停了下來,歪頭盯着身旁的沙發扶手。而馬克扯了下肩帶,視線落到身前的樓梯台階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互相對視,仿佛在害怕從對方眼中尋找到回憶的傷痛。
直到較為低沉的聲音響起,兩人之間的沉默才被打破。
“……好。”
馬克走到黛比面前,伸過手擁抱她。黛比回抱住他,臉頰埋入他的脖子中。他們緊緊相擁,誰都不願先松開這個擁抱。
偌大的世界中,似乎隻剩下孤苦伶仃的兩人,在不複溫馨的家中相互舔舐傷口。
「丈夫」/「父親」所犯下的、不為世人所原諒的罪惡,将化作母子二人心中揮散不去的陰影,永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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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蘭一直在飛行。
他曾在沒有生命存活的星球上漫步,也曾坐在破碎的星球殘骸上仰望宇宙。廣袤無垠的宇宙為他提供無窮無盡的甯靜,讓他得以思索活下去的意義。
但他得到的答案永遠隻有一個。
他就這麼在宇宙中流浪,不停飛行,直到抵達那顆深黑的巨洞前。
漫長的星際漂流令他的毛發肆意生長,宛若一個獨居已久的山頂洞人。諾蘭懸浮在光環上,凝視眼前幽深的黑洞。他的雙眼空無一物,即使直面宇宙中最令人畏懼的存在,也不會再有任何波動。
叛逃的維特魯姆人隻有一種下場,那就是死亡。
他甘願放棄自己的任務,不再回到那顆有着牽挂之人的星球。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叛徒,辱沒了維特魯姆人的使命。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每一個對馬克揮出的拳頭,都沉重打在自己身上,将他揍得遍體鱗傷,直至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一旦回想起曾經與妻兒共度的美好時光,以及黛比憤怒的質問、馬克支離破碎的回答,諾蘭的心髒就像被殘忍撕成一瓣又一瓣,無盡的痛楚要将他完全吞噬。
死亡會帶給他解脫……是的,必須如此……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維克多當初為何會選擇自殺。
他對曾經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可為時已晚,他再也不能、也不會再見到那位曾被自己折磨的維特魯姆混血兒。
諾蘭放棄了對身體的掌控,任由自己飄向光環中心。他能感受到黑洞的牽引力,而那也将是他這輩子最後感受得到的東西——
深紅的飛船從他眼角餘光劃過。他穩住身子,看向那架爆出火花、即将紮入黑洞的飛船。
那上面的乘客是誰,他并不在乎。
但或許是舊習難改,諾蘭還是飛向了那架失控的飛船,托住底部将它帶離黑洞。
乘客獲救後會發生什麼,他也不願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