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層的會議廳裡，沃特國際的董事會成員坐在V形桌邊，觀看牆上的電腦屏幕。皇後區的突發狀況經由電視台記者現場直播，實時呈現在每一個關注事态的觀衆面前。

“這太瘋狂了。”參會的其中一位董事說，“難道我們要什麼都不做嗎？公司的股價會嚴重下跌的！”

阿什莉把交叉的十指擱置在桌面上，嚴肅地看着那位提出異議的董事。

“我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她反問對方，“控制公衆輿論、推行無憂出行保障服務、在流媒體平台發布更多抵制超級罪犯的影片——這些還不夠嗎？還要我提廣告、周邊跟選秀節目帶來的收益嗎？”

另一位女董事側身看向阿什莉，同樣懷着不滿的情緒。“恕我直言，這些對皇後區正在發生的災難有什麼幫助？公司的超級英雄為何不能現身逮捕這群作惡多端的超級罪犯們？”

阿什莉的下巴微微擡起，語氣變得更加強硬。“你在質疑祖國人的決定？”

一聽到祖國人的名字，女董事急忙搖頭否認：“當然不是！隻是……我擔心時間拖得越久，公司名譽受到的影響會越嚴重。”

“祖國人會搞定一切。”

阿什莉掃視在座的每一位董事會成員。被她看到的成員或側過臉，或低下頭，躲避她的目光。

“我們要做的隻有耐心等待，以及全身心地相信祖國人。現在，還有誰有異議？”

會議廳裡鴉雀無聲，唯有新聞的聲音仍在播報。很快，一陣突兀的轟隆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再次看向電腦屏幕，正好目睹到發生在硝煙中的一幕。毀滅被另一位超級罪犯扔出了皇後購物中心，在空中劃出一道灰紅色的弧線，速度快到隻在鏡頭裡留下殘影。鏡頭追趕着他的身影，将他撞穿附近大廈的景象拍了下來。

在看到毀滅的身體撞入大廈的一頭時，阿什莉的手不由自主攀上了自己的頭發，幾根指頭在順滑的假發上不停摩擦。待到毀滅從大廈的另一頭飛出下墜，人們的尖叫聲如爆發的洪水湧入現場記者的收音設備，灌進她的耳朵裡時，她的手指頭終于插進發絲中，用力往下一扯。

阿什莉死死忍住出聲哽咽的沖動，逼迫自己一直盯着屏幕中轟然坍塌的大廈。

相信祖國人，相信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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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的背部撞上了地面，疼痛自受擊的脊椎處爆發。人類的哭喊聲和警笛聲喚醒了他的意識，他癱在地上，努力擠開一邊腫脹的眼皮。正上方的高空，大廈的上半截帶着龐大的陰影向他壓來。出于本能，他驅動渾身的力量脫離地面，朝着上方斷截的大廈飛去，然後在接近建築物時舉起雙手，支撐住冒着煙塵的樓層。

他這輩子都沒承受過如此之大的重量，仿佛整座大山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雙臂漸漸開始打顫，腕關節發出吱呀的哀嚎聲，維克多咬緊嘴裡所剩無幾的牙齒，一點點切換姿勢，用上肩膀與脖子頂住建築物，模糊的視野中隐約能看到地面上的警務人員在疏散人群。

他想要做得更多，想要像當初的馬克一樣把樓層推回頂上，可渾身的傷口卻用痛意不停向他發出抗議，尤其是胸口靠近心髒處的部位，每當他的雙臂想要發力，便會牽扯到那一處的傷口。

維克多用力閉眼，低吼出聲，以此轉移自己對痛感的注意力，并嘗試借助飛行的力量把上方的建築物往上擡。他能感覺到在自己的努力下，建築物被舉過了自己頭頂，直到披風與軀體劃破氣流的聲響迫近——

他迅速睜開眼，沖懸浮在自己眼前的“馬克”吼道：“滾開！！”

維克多嘴裡的血水因此再度濺到“馬克”的臉上。“馬克”擡手抹掉那點血，隔着漆黑的眼罩看着他。

“你做這些有什麼用呢？反正他們終究都要死。”

“地球人如同蝼蟻，脆弱短命。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為帝國貢獻出一半的基因。”

維克多瞪着“馬克”，嘴裡發出漏風的聲音：“他們不需要你……和你那該死的帝國！”

“那是因為這裡的原始人還沒有見識過真正的科技與力量——”

話說到半，“馬克”突然低下頭，用一隻帶血的手扶住額頭。“我在幹什麼？真是浪費時間……”

沒等維克多回答，他便迅速沖向前方，用手抓住維克多的臉。他像推動一塊磚石那樣輕松将維克多按進後方的建築物中，并帶着對方在建築中高速穿行。

無數的磚塊在維克多的背後破碎，塵埃鑽入他的頭發，與臉頰上的血液結合成塊。他的脊背一次又一次撞斷混凝土中的鋼筋，直至毫無阻礙地接觸到無形的空氣。他背朝天空，正下方是緊緊握住自己臉龐的“馬克”。“馬克”仍舊推着他往上飛，背後的披風被急促流動的空氣卷起，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馬克”的喊聲順着披風吹刮的響聲鑽進維克多的耳中：“我期待這樣的戰鬥已經很久了！但是你毀了它！我僅有的樂趣！”

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再度掐上“馬克”的手腕，模糊的聲音自他的手掌底下傳出：“對你來說……這隻是場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