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黑得遠比平常要快,今天尤其,當葉靈去給婠婠送飯時,外面已徹底暗下,隻是透着門上的破洞往外看,一時之間也有些難辨時辰。
席卷天空的黑雲,以一種浸潤的态度,不知不覺間已吞噬掉一切,風吹得屋外咯吱作響,似一種毀天滅地的氣勢。
被打開的門,吱呀作響,吹撞到門檻,發出砰砰的聲響,像是要自毀,聽得人心生恐懼,直到被小巧的手給握住,看那急匆匆越走廊而去的身影,伴随着簌簌的風聲,寒意惹得人心發顫。
“師姐”,未喊出口的聲音,并未傳到遠走人的耳中,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那端着盤子的手,扣緊木盤,刮得木盆呲呲,那聲音在耳邊,甚至有些壓蓋外面的狂風大作。
細微的木刺,趁此機會悄無聲息地鑽入稚嫩的指尖,直到傳來疼痛,令那手一顫。
“嘶—”,皺眉瞧着,拇指中心的黑點,藏在肉裡,若隐若現。
“放她出去,你自己要如何?”,突然的聲音吓人一跳,在黑暗走廊上,黑影雙手抱于身前,站在婠婠離去的相反反向,突然而至的閃電,閃過那人的臉,燦白的可怕,又很快消失,随後而起的雷聲,“嘭—”,震得人心一滞,好似下一瞬一切都會坍塌一般。
但沒有。
一切還是好好的。
好到,那人依然可以自然的靠近,又強行奪走她一直端在手中的盤子,不小心觸碰到染刺的拇指,不禁微有痛呼,還不是會忍痛的年紀,也不善于僞裝。
“怎麼了?”
眼中的人,在這時候變得好似沒那麼讨厭,葉靈不禁将視線撇向另一側,“與你無關”,不能被輕易的哄騙,小孩子站隊得明确。
似乎是意識到她的轉變,那人便不再說什麼,她隻感受到身側人似乎彎下身子,在做着什麼,等着她反應過來時,那讨厭的手卻擅自拉過她。
溫和的暖意從手中傳來,對這隻手似乎沒有對這個人那般讨厭。
當微弱,甚至還不如眼睫長的木刺,從指心離開,一瞬間抽離的痛意,依舊令她不受控地皺起眉眼 ,眼心因痛而閃過晶瑩的水點。
也許是因拔刺的手太溫暖,那一瞬間連帶着以往那些争鋒相對都減輕不少,有所軟化。
“即便你哭,我也不會對此視而不見”,可惜很快就被打碎。
“私放她可是違背師命”,連話也再度變得刺耳起來。
果然——是多想。
驟然将手抽出,她不禁深吸一口氣,匆匆擦去都還未來得及跑出眼眶的淚,帶着發紅的眼,賭氣瞧着身側人,“我自會向師傅請責,此事不由你操心”,被握過的手不禁在衣裳上擦拭,好似這樣便能将曾附着于上的溫度清理幹淨。
側目瞧見那人果然眉眼含笑,似是因為這個把柄而得意,便更顯得讨厭,那點虛無的多想,徹底湮滅。
忽略身側人的“幸災樂禍”,葉靈主動踏出門,走上幾步,将原本被放到地上木盆重新端起,風依舊在吹着,在耳側呼呼作響,離開葉靈手的把控,門再度被扇動起,晃悠的動靜,無法被輕易忽視,但卻敵不過身側人刺眼,好似在下一刻,那人便會出現在師傅身邊,耍心眼子告狀。
“哼”,默默地白過那人,葉靈主動順着走廊往外走去,不再搭理一切,心裡隻心心念念着要在被告狀之前,主動認錯。
悶悶的雷鳴在屋外嗡嗡作響,像是被包裹住的皮鼓,發出着沉悶的擊打聲,震得原本好似凝固的屋内,更為緊繃,好似随時便能蹦出什麼,令人提心吊膽,瞧着葉靈的眼神,卻在此時顯得放松下來。
當坐在椅上的女子站起,那原本規矩站着的葉靈,隻覺得腿一軟,猛地便跪到地上,被雷聲掩蓋的聲響,由膝蓋處傳入腦海,伴随着難以忍受的痛意,令她一瞬間冷汗直冒,有一種膝蓋已碎的心塞。
“師傅”,感受着投來的淩厲視線,被吓到的她,連呼喚都變得惶恐,夾雜在她快要哭的聲色下。
“為師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知道你師姐要去哪?”,聲音冷冽,像是冬日裡的風,不大卻刺痛骨髓,吓得葉靈連連下咽,隻覺得莫名幹澀,嘴裡,喉嚨裡。
明明互摳着的手指已泛着白,皮搓搓着似乎下一瞬便會被摳破開,如此恐懼,她卻依舊重複搖頭。
即便她想告訴師傅,她也沒答案,她并不知道師姐要做什麼,她隻是無法拒絕師姐的請求,才會一時失去思考,打開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