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果然在外面等着他們,見沈玘也跟着出來,稍稍有些詫異,不過也沒有說什麼。
真正來到監獄門口時,饒是吳邪自認遵紀守法好公民,卻還是不由咽了咽口水,咬咬牙,踏了進去。
他們見到了楚光頭,這人瘦了一圈,整個人憑空老了幾歲,見他們進來,也隻是懶懶的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接過吳邪遞來的煙,抽了幾口。
他似乎不着急說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問了吳邪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便叫其他兩人出去。
潘子一開始還有些惱火,被沈玘半哄着拖了出去,“在監獄裡也不怕這人耍花招,收拾他的辦法多着,先給他一點好臉色。”
話雖然是對潘子說的,楚光頭卻明白,這人多半是沖着自己而來,嗤笑一聲,“小三爺真是好命,折了個老的,還有人護着你。”
吳邪隻當沒聽見他酸溜溜的腔調,要他繼續往下說,誰料楚光頭卻道:“小三爺,你不能再繼續查下去了。”
很不巧,吳邪偏偏就是一個刨根問底不擇手段的人,楚光頭的警告他或許聽進去了,卻沒有絲毫制止講下去的意思。
原來,吳三省早覺得考古隊那批人不對勁,一直讓楚光頭去查,直到魯王宮回來後告訴他——張起靈也是考古隊裡面的一個人。
于是楚光頭便從張起靈身上查起,說到張起靈,并不能離開陳皮阿四,這兩人的相遇也是從廣西的大鬥開始。
彼時的張起靈被越南人當做“阿坤”捕屍,陳皮阿四聽說了這件事,原以為那群越南人十死無生,卻在墓室裡發現正坐在棺材上,周圍倒着十幾隻粽子的張起靈。
楚光頭說完這些後對着吳邪笑了笑,略有些諷刺,“這些雖說是道上的傳聞,至少也是個調查方向,于是我代替你三叔,去了一趟廣西。”
也正是在廣西,他被早有準備的陳皮阿四抓了個正着,也因此,長白山之行他才會站在陳皮阿四那邊。
吳邪還想繼續問下去,問楚光頭在廣西看到了什麼,楚光頭卻打了個哆嗦,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哪怕他軟硬兼施,這人也絕不開口。
大抵是因此想起不大好的事情,各種記憶紛湧而至,楚光頭張了張嘴,沒來由的、突兀的大喊一聲:“小三爺,那個和潘爺一起出去的小哥,叫他進來!”
這要求實在匪夷所思,吳邪狐疑的看着楚光頭,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楚光頭連連搖頭,半天才止住哆嗦,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話,“隻是……想确認一些……”
見他一副人沒來絕不開口的樣子,吳邪也沒轍,隻得出言叫沈玘進來。
沈玘剛被叫進來時還尋思莫不是吳邪搞不定楚光頭,叫他進來給死不開口的家夥一點教訓,誰料他剛踏入傳訊室,楚光頭仿佛見了鬼一般,直勾勾盯着他。
“是你?!”其中的詫異清晰可見,剛剛治好的癫痫再次複發,楚光頭隻覺得這一天過得未免太過刺激,為了十萬養親錢被吓四五次。
“是我?”沈玘略一挑眉,幾步走到楚光頭面前,好看的桃花眼微眯,渾身散發着危險的味道,“你見過我?”
楚光頭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是想打死不說,誰料沈玘笑眯眯的,吐出來的話卻令人心底發寒,“總有人可以關照你,或者說……關照你爹?”
“我不知道你在忌憚誰。”沈玘擡眼示意吳邪将位置讓給自己,正坐在楚光頭對面,單手撐着額頭,食指點點太陽穴,好一副閑适模樣,“但我可以在他們之前……”
他笑,眉眼彎彎,“或許你可以試試。”
媽的。楚光頭暗罵一聲,心說自己真是自找麻煩,本來沒什麼事,為了轉移吳邪的注意力,結果招來一個閻王。
都是進監獄的人了,楚光頭對于權衡利弊做得相當不錯,他很快判斷出了形勢,主動叫吳邪回避。
吳邪雖有些不願,卻在對上沈玘陡然發冷的目光後無語凝噎。
“出去。”還是那副溫和的口吻,卻帶着不容置疑,“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滋味。
沈玘總是這樣,客氣的将所有人都屏蔽在溫和的外表之下,吳邪到甯願他生氣的讓自己出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客氣溫和。
這有些矯情。吳邪心想,又不是什麼大姑娘,扭扭捏捏的也不是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麼,不想說當然可以不說。
話雖如此,吳邪仍舊感覺心底有些酸澀,他暗罵自己未免管得太寬,又希望沈玘會主動告訴他們一切。
擰巴程度令人歎為觀止。仔細想想,吳邪猛然發現,自己甚至和秘密挂鈎配套,身邊幾個人都是秘密多的,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但自己怎麼偏偏對沈玘的秘密抱有奇特的占有欲呢?
吳邪不敢細想,随口找潘子談天說地,試圖将這些念頭抛之腦後。
風花雪月都是外面的。正對上沈玘的楚光頭隻覺得寒風陣陣。
面前的青年神色淡淡,看似不着調的翹着二郎腿,明明隻是平常模樣卻給人無形壓力,壓得人甚至不敢與之對視。
沈玘曲起指節,輕輕叩擊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音不大,卻将楚光頭駭得手足無措,隻得陪笑,“爺,這位爺,我說,我說。”
說着,他狠狠掐了掐仍在顫抖的手,咬着牙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疊的齊整的紙包,小心翼翼地在沈玘面前展開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