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吧?我單方面認識他。”程觀糊弄過去,“先把人帶回去吧。水呢?”
肖黎遞給他。
程觀接過瓶子,給昏迷的杜水蘇潤了幾口,順便洗了下黏糊糊的臉,然後把自己的呼吸罩扣到他臉上,開了氧氣模式。
肖黎默默地看完他做完這一切,神色不是很好,又見程觀要俯身抱起他,阻止道:“我來。”
“嗯?”程觀一愣。
“你身上有傷,我來就好。”
“……哦。”行吧,英雄救美的行動還是留給主角比較好。
肖黎皺着眉,背上人後聞到那股酸腐味後嘴角繃得更直了,垂下的眼睫擋住了冷得肅殺的眼神。
程觀叮囑:“累了換我啊。”
肖黎沒應,反而問了句:“你為什麼要抱他,不是背他?”昨天都是背着他的。
“嗯,這有什麼區别?”程觀疑惑,“順手啊。”
當然有區别。
肖黎不說話了。
程觀随意擦拭掉傷口上殘餘的粘液,拿着破破爛爛的外套,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什麼?”肖黎疑惑。
剛剛一縷隐約的香甜氣息浮過程觀的鼻間,在幹燥的沙漠仿若清泉般,等他想要尋找源頭時卻了然無蹤,他皺下眉,一擺手:“算了,沒什麼。”
兩人背一人地回到了大巴車,程觀對着車闆上昏迷的杜水蘇頭疼,看看桶裡剩下的水,又瞧髒兮兮的、散發着迷之腐臭粘液味道的人,最終還是決定上手,扯開了少年的衣領。
“你在幹什麼?”
這聲帶着質問的話語讓程觀下意識動作一滞,莫名冒出被人捉奸在床的心虛,回過神來後立刻滿頭黑線:“……你說我在幹什麼。”
誰知肖黎臉色比他更黑,端着的一盆清水咚地放到地上,蹲在他旁邊,抿嘴不說話。
“他身上太髒了,總不能這樣直接把人放到床上。”程觀咳了聲,指揮小孩,“你去把車窗打開,通會兒風。”
肖黎目光掃過緊阖着眼的人,頓了頓,又側頭看了眼程觀,片刻後,起身去開了車窗。
幹燥熾熱的風吹進,散了這一室怪味,空氣卻依然凝滞着。程觀捏鼻子火速處理完了腐臭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将人塞到被子裡,兩眼望天,内心歎息——他什麼時候幹過這樣伺候人的活。
真是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
肖黎一把拿過程觀手中的濕布:“我來吧。”
懂事。程觀登時松了口氣,任憑他攬活。
“随便擦擦臉就行,其他讓他醒來自己處理。”程觀起身,拍拍肖黎的肩,愉悅地出去透氣了。
肖黎神色如常地點頭,将濕布的水擰至半幹,擡頭時透過車窗看到了某人半個晃悠的背影,手上的布展開,視線落到杜水蘇臉上,如同看着一項物件般毫無波瀾,半晌,啪地一聲輕響。
整張濕布無情地蓋住了那張常人都會心生歡喜的臉上。
*
今日死亡流沙的風意外地大,良久,程觀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
黃沙被輕盈地卷起,不知又落向何處,流沙地帶的地勢又要煥然一新了。
原主身上帶着這個世界的通用的智能手環——蓋因這個手環并未帶在手腕上而是放進了外套内兜才得以未被薩拉雀頭扔掉——這個手環差不多是他世界智腦的低階版,可惜無信号和電量不足,程觀隻有在搜索此世界相關知識時才會用到。他轉身擡手從外面關了車窗,餘光瞥到手腕時一頓。
他看到手環亮起的界面,那自始至終畫着大叉的信号似乎默默亮起了一格。
但那信号一閃即逝,程觀立刻摘下手環,在剛剛擡手的高度又晃了晃,緊盯着最上面的信号格。
灰色的信号格寂靜許久,忽地,又亮了下。
“小狐狸!”
肖黎探出頭:“怎麼了?”
“好消息,”程觀正在界面的敲打着什麼,微弱的一格信号連網頁都加載不出,但是發出一條信息足矣,“有信号了。”
城邦各自為營,尋求專業救助極其困難。程觀思考片刻,看了眼肖黎,内心拍闆。
那條消息後面轉着圓圈,電流緩慢地将信息加載,通過無形細弱的線路觸角跨越探測困難的流沙上空,去往這片大陸上僅剩的昔日之地。
它會在綠洲的中央研究院公共通訊器上彈出,可能淹沒在衆多騷擾信息中,也可能得以被人發現閱讀:
北緯32°12′東經105°29′,531小隊陷入流沙,尋求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