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時,隐隐地總會提到些許對Omega的不信任。劉思文和他搭檔了一年,對于他突然被換到替補位尤為不滿,那天看着一群青訓生熱鬧哄哄地和許聞意進來,差點就要拍桌子發火。
但不管是以往的訓練賽,還是剛剛結束的地區賽,嶽甯其實心裡知道他沒有許聞意打得好。真較真兒起來說,現在二隊裡的幾個人都沒一個比得過許聞意。
然而這幾天他還是一言未發,就這樣看着隊友們暗中抵觸,心裡甚至還有一點隐隐的竊喜。
房間裡鍵盤敲擊的聲音并不大,但不知為何始終牢牢把着嶽甯的注意力,讓他有些負罪般的坐立難安。
像往常一樣打開遊戲登錄賬号後,嶽甯看着自己好友列表中一片灰下去的選手頭像,正準備單排,突然感覺自己的椅背被人敲了敲,許聞意轉過椅子來問:“要不要雙排?”
嶽甯詫異一瞬,答了聲好。
許聞意到二隊已經快一周,兩人還沒一起打過。嶽甯也憋着一口氣。
心裡知道許聞意的水平是一回事,卻還是不想這麼直接地被比下去,一進遊戲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三局結束後,他忍不住在心底妥協。
和許聞意雙排的感受十分特别。
上午人少,沒排到太厲害的對手,許聞意看上去輕輕松松也沒有故意秀操作,卻總是能恰到好處的給到支援,完全沒有失誤,配合起來實在太過舒服了。
這段時間教練組的複盤他一直跟着在聽,之前卻沒什麼實際感觸,到了這會兒,才深刻地意識到許聞意到底強在哪裡,又特殊在哪裡。
操作在職業選手中已算優秀,而那種對戰場局勢的敏感更是難以企及的天賦。
最後一把拿起代表勝利的信号槍時,嶽甯感覺自己的手都有點微微地發着抖。
将近十二點,許聞意早餐沒吃兩口,摘了耳機問他:“要去吃飯嗎,還是再開一把?”
嶽甯這才從屏幕上回過神來,慌忙應着:“我,我等一會兒再去,你先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許聞意沒有多說,一個人去了餐廳,嶽甯則是在位置上多坐了幾分鐘才下樓。
又是一天的訓練過去,晚上複盤結束後回到訓練室才不過久點多,二隊在配合上仍然沒有太大變化。
離冠軍杯開賽越來越近,隐約的焦急漫上心底。
二隊的矛盾若是不能盡快改善,賽場上會是什麼樣的狀況顯而易見,許聞意不想再繼續這麼被動地等下去了。
陳昱煋又布置了組隊磨合的訓練安排,但開始前還有一會兒休息的時間。
許聞意掃了一眼,隊友們要麼在看手機要麼在刷論壇,沒人說話,訓練室裡的空氣都沉着。
他坐在位置上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拿出勇氣站起身,揚聲開口:“大家吃燒烤嗎,我高中學校旁邊有一家店,味道特别好,我點個外賣。”
許聞意長了一張招人疼的臉,從小總有人圍着,沒怎麼做過這種刻意讨好的事。這樣子在安靜中冷不丁出聲,就顯得幹巴巴地突兀。
其他人被他突然的說話驚了一下,怪異地看着他卻都沒有接話,房間裡瞬間就尴尬起來。
許聞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着,摳着手機出了一手汗。
嶽甯來回瞟了兩眼,過了一會兒輕握了下拳,咳了一聲:“呃,那個,小YYii你是新浦人對吧,本地人都說味道好那肯定好吃。”
劉思文沒想到嶽甯會幫許聞意解圍,立馬回過頭來,朝着他皺了下眉,滿臉都是疑惑。
嶽甯假裝沒看見,朝許聞意伸手要手機:“我看看有哪些東西。”
許聞意趕緊遞了過去。
嶽甯出面,拿着許聞意的手機一個個地問,點好了菜才把手機還回去。
全屋子裡隻有劉思文硬說不吃,嶽甯知道他是什麼口味,幹脆直接幫他點了,更加惹得人不痛快。
劉思文氣不過,撂下一句:“我去抽根煙。”就直接出了訓練室。
嶽甯看着他氣沖沖的背影,無奈歎了口氣,沖許聞意使了個眼神,趕緊跟了出去。
三樓有個小露台,就在會議室旁邊,劉思文點了根煙撐在欄杆上往外看。
但基地外黑乎乎的一片,隻偶爾幾點路燈的亮光,夾着初秋的冷風,其實根本沒什麼可看的東西。
嶽甯也夾了根煙站到旁邊,沒點,抱着手拿肩膀撞了一下劉思文:“怎麼回事兒?”
劉思文不答,隻瞄了他一眼就把視線轉了回去。
嶽甯也不管,接着又問:“下午最後那把,小YYii突到近點去了,你為什麼沒跟。”
他說的是今天下最後一場訓練賽,二隊在碼頭撞上一隊,劉思文沒跟上,許聞意帶走一人但被夾擊擊倒,二隊最後被滅了隊。
這個失誤晚上複盤的時候已經被陳昱煋噴過,劉思文窩着火,聽他又提起來,心裡更煩,賭氣道:“你管得着嗎。”說罷扭過臉去,拿後腦勺對人。
嶽甯停了一下,有點被他氣到,哼笑一聲,說:“那麼好的位置都沒打赢,繼續這麼搞,有意思嗎?”
劉思文轉回頭來,有點不可置信。
這幾天他沒給過許聞意一個好臉色,有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嶽甯,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拿着這事翻過來怼他。
他将嘴裡叼着的煙拿了下來,眼裡滿是鄙夷和怒氣,不答反問:“你說呢?”
“我說?我怎麼說。說你們打得好,玩得溜?你自己瞧瞧你們這幾天打成什麼樣子了,還嫌Yuu哥沒罵夠嗎?”
“不是,嶽甯你什麼意思啊?幫着許聞意說話。”
“怎麼了,說的不對嗎?Yuu哥晚上是不是盡罵你了。”
劉思文氣得呼吸都不均了,滿肚子的火立馬壓不住:“你不知道,許聞意原來就跟Yuu哥認識!”
“認識,所以呢,你想說什麼?Yuu哥因為這個才沒說他,給他開後門兒?”
“不然呢!他一個Omega,戰隊會招他!?”
嶽甯嗤了一聲:“Omega那也比我們幾個打得好,地區賽他們青訓隊成績就比我們好,小YYii表現怎麼樣你難道不清楚?還嫌不丢人?就算是Yuu哥給他開後門兒,那也是應該的,你們有本事找他1V1,先赢了再說别的!”
嶽甯在隊裡一直都是好脾氣,難得這麼帶着火氣說話,劉思文隻覺莫名其妙:“嶽甯你搞清楚,被頂的是你,你跟我發個屁的火!”
“我發火?我特麼為誰發的火!你以為你們這麼搞,Yuu哥會看不出來?後面要是成績打不出來,你覺得照你們現在這個狀态,最後誰留誰走?!”
“我管他誰留誰走!!!”
劉思文吼完,粗喘着氣,露台上驟然安靜下來。
“你……”嶽甯沉默地盯着他,目光沉沉,過了許久,音量恢複了正常:“……到底是誰不清楚,你自己想想吧。”
劉思文語塞,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屁孩,煩躁更加,夾起煙猛地吸了一口,反而更加不爽,把煙啪地摔到了地上。
嶽甯緩緩籲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吵完這一場,他心裡反倒痛快不少。
任憑哪個職業選手,都不願意這麼直接承認自己比不上别人,但有些時候,憋着的那口氣出不了,難受的隻是自己。
他撐在欄杆上,沒有聚焦地看了會兒不見星光的夜幕,伸出腳碾滅了地上的煙頭:“走了。”
……
“走哪兒。”
“當然是回去訓練,你還想在這兒抽多久的煙。”
劉思文又被嗆了一句,楞了一下後悻悻地跟着嶽甯往回走。
走到一半,嶽甯說:“一會兒拉小YYii打一把。”
劉思文沒接話也沒說不行,隻是跟着他就這麼一前一後回了訓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