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枝回房吃飯。
說實話,她沒在将軍府察覺妖氣。老夫人卻把鬧妖怪說得煞有其事,到底是真的有妖,還是有人裝神弄鬼?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木兮枝心念微轉,曲指敲桌面,有不大不小的響聲,示意祝玄知看過來:“我感覺将軍府沒妖氣,祝道友你呢?”
室内燈火搖曳,亮如白晝。祝玄知逆光坐着,半張臉陷入陰影中,嗯了聲道:“一樣。”
木兮枝打算靜觀其變。
百姓們大多聞妖魔色變,懷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又忌憚他們天生的強悍妖魔之力,恨不得将之除盡,永絕後患。
十幾年前,世上曾有場妖魔與人的大戰,是五大家族共同發起的。他們要妖魔兩族到另一個地域生活,跟人間隔絕,減少紛擾。
倘若成功,這世上再無妖魔兩族,五大家族心之所向。
五大家族之所以會有這個想法,是因為妖魔仗着妖魔之力,頻繁又肆無忌憚對普通百姓下手。他們苦不堪言,向五大家族求助。
普通百姓自然是無法對抗妖魔,五大家族可以。
五大家族地位顯赫,行事以道義良善為先,起初不計劃趕盡殺絕,條件是妖魔必須得離開。
這是五大家族的底線。
妖魔哪裡願意乖乖地到其他地方,甯死不屈,甚至到處濫殺無辜來示威。五大家族見好言相勸不行,來硬的了,大戰一觸即發。
五大家族出手前,有一部分妖魔逃之夭夭,隻有另一部分妖魔被打入異域。因此,五大家族跟妖魔兩族結下更大的仇恨。
這等仇恨是極難解開的。
木兮枝沒經曆過那場大戰,當時她才一歲,被木千澈留在琴川。他們這些修士去對付妖魔,不可能帶上個剛戒奶的女娃娃。
她的母親就是死在誅殺妖魔之戰中,木千澈可能是後悔帶自己的夫人去參加此戰。也是從那天開始,他不再過問五大家族事宜。
經此一役,五大家族更視妖魔為洪水猛獸,下令見之必誅。
木兮枝還沒誅殺過妖魔,她一直生活在琴川,被父親木千澈和大哥木則青保護得很好,外出次數屈指可數,何談碰見妖魔。
這些年來,五大家族誅殺的妖魔不計其數,木兮枝在琴川木家偶爾會聽同門弟子提及此事。
基于五大家族不停誅殺妖魔,弄得如今世道罕見妖魔蹤迹。
寒霜城的事是否跟妖魔有關聯?現在寒霜城的人全死了,留下的是死不瞑目的百姓的怨氣,與妖魔無關。但他們臨死前呢?
木兮枝吃飽了,單手支着下巴,指尖撥弄木镯上的小樹苗。
“祝道友。”
她叫了他一聲。
祝玄知吃得也不多,擡眼無意看了看她,發覺木兮枝渾身上下散發着春意盎然的氣息,發間木簪枝葉頂端還冒出幾株骨朵。
木簪成了花簪,跟市面流通的花簪又不太一樣。
綁住她長發的不再是五顔六色的絲縧,而是細小的藤蔓。藤蔓穿梭在柔軟的發絲間,朝氣蓬勃的葉子纏繞着發梢,看着很新奇。
她的臉被這些翠色的植物襯得俏白,古靈精怪。
據祝玄知觀察,那些枝葉會随着木兮枝的心情而産生變化,主人心情不好,它會焉掉;主人心情好,它會生長得極好,青青的。
琴川木家人能操控萬木是人盡皆知的事,但隻有她會用這些來打扮自己,貌似還十分熱衷。
新鮮歸新鮮,他沒多看,好整以暇聽她往下說。
木兮枝朝祝玄知勾了勾手指,叫他靠過來些,壓低聲音說:“将軍府是沒妖氣,但我總感覺有東西在看着我們,奇怪的是……”
她努力表達自己的感受:“奇怪的是我居然無法用靈力鎖定到那個東西,是妖?是魔?還是人?不清楚,我們得小心點。”
桌上蠟燭湊巧晃動一下,光影在他們臉上跳動。
他反應平平:“謝木道友提醒。”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雖是道謝,但沒幾分真心。
她聽出來,沒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