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錢進腹部裡一股接一股地流出來,慢慢染紅了地上那一攤冒着熱氣的水。
刺目的紅色激得顧啟章渾身一僵,他緩緩地擡起頭,對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吓到了?”
站在面前的女人,還是一身樸素的灰色襦裙裝扮,此時的神态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一邊直勾勾地盯着顧啟章,一邊擡起那隻被鮮血濺到的手湊到唇邊,伸出舌頭輕輕舔着。
顧啟章當即呆若木雞,等大腦反應過來,心髒一陣狂跳,才倉皇地轉身,拔腿要跑。
但他後腳還沒跟上,便被攥住了衣服。
“想往哪兒跑啊,顧大人?”
輕輕柔柔的話音落下,顧啟章便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将他從地上拔起,接着那力量猛地一洩,他整個人就“嘭”一聲,砸到身後女人的腳面上。
後背摔在地上,火辣辣的痛感直蹿天靈蓋,五髒六腑仿佛移位。顧啟章面色蒼白地躺在黏糊糊的地上,閉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忽然感覺胸口一涼。
他猛地張開眼,發現胸口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撕扯下一大片,露出半塊胸膛。
一張笑眯得看不見眼睛的胖臉,跟他貼得極近,隻要他反應再慢點,胖臉就要埋進他脖頸裡。
“咳——咳——”顧啟章臉色頓時更白,驚天動地咳出聲,連滾帶爬地蹿出去好幾步,撞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錢進身上,才驚魂未定地抹了一把冷汗。
那胖子掌櫃還蹲在地上,一雙眼睛垂涎地上下掃着顧啟章,甚至擡手擦了擦嘴角露出來的口水。
疤臉女人嫌惡地瞥了胖子一眼:“趕緊把人宰了,拎着他的頭,回去找那姓鄭的換錢。一百錠金子,你要玩什麼樣的男人玩不到?耽擱下去,引來那些不要命的瘋子,别說黃金,你我都得把命留下來。”
顧啟章悚然一驚,心底一陣惡寒:“你們……”
“你沒聽錯,小可憐。”
胖子掌櫃爬起來,一步一步朝着顧啟章走來。
他的聲音揉得幾乎要掐出水,臉上卻咧開了一抹可怖的笑意,黝黑的眼睛兇光閃爍,“姓鄭的放出消息,誰摘了你的項上人頭,誰就能得到一百錠黃金。你的腦袋,現在可值錢了。值錢到你明明長得這麼可人,我也不能留下你,讓你伺候我。”
他說着忽然腳步一頓,眼睛紅着,哽咽了一下。
顧啟章隻覺得吞了一百隻蒼蠅,胃部翻滾,目眩神暈。
“廢物!”疤臉女人氣得閉眼吐出一口氣。
她再睜眼時,疾步上前,踹開一旁擋路的胖子掌櫃,接着閃電般伸出一隻手,掐住顧啟章的脖子,生生将他從地上提起來。
“呃——”驟然襲來的窒息感,讓顧啟章迸發出一股求生的本能。
他伸出雙手扣住女人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想要将它掰下來,但是女人的手宛如千斤重,任他怎麼使勁,那隻手都像長在了他脖頸上一樣,一動不動。
能夠吸入的氧氣越來越少,顧啟章臉色漲得通紅,漸漸發青。他的視線裡,疤臉女人的臉開始扭曲模糊。
他的雙手脫力地下垂,慢慢地眼皮也耷拉下來,瀕死之中,腦中突然浮現了許多朦朦胧胧的身影,他們站在對面沉默地看着他。
“父親……母親……”他渾渾噩噩地噏動着嘴唇。
忽然,所有的場景都如煙霧般散去。
一聲擊缶一樣的清脆的铮鳴,像一道燦爛的白光從天而降,擊散了漫天大霧。
那隻宛如鋼鐵般嵌在脖頸裡的手也陡然松開,大量的空氣重新進入肺裡。顧啟章大口呼吸着睜開眼睛,循着“叮叮當當”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
半空中兩道身影有一瞬間的滞留,擦肩而過時,長劍和鐵棍已經“砰砰砰”,在火星迸濺中過了數招。
倆人甫一落地,又是一串眼花缭亂的連招對撞。
“喬姑娘……”顧啟章怔怔地盯着那道腰杆挺得筆直,将手中的長劍舞出幻影的身影,喃喃出聲。
出發前喬嶼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怎麼現在……
喬嶼抽空掃了顧啟章那邊一眼,确認他十分安全,便回過神專心跟面前的女人對打。
這個女人力氣極大,她手裡的鐵棍每一次劈下,她運劍相抗時,右手手臂會感到一瞬間的麻痹,無法靈活使出下一招劍法。
這樣的招式,她曾經在比武大會上見過一名禅宗内門子弟使過,隻是那弟子耍的是木棍,棍法也不像眼前女人一樣一力降十會。
眼前突然一空。
喬嶼警覺地擡頭,便見女人輕輕躍至了半空,又猛地将身體下沉,對準喬嶼所在的位置,揮棍,狠狠劈下。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喬嶼連退好幾步都在女人鐵棍的揮掃範圍之内,隻好雙腳蹬着地,旋轉起腰身,提劍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