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沉沉地壓在身上,呼吸不上來。
肺部仿佛在燃燒,喬嶼昏沉沉地努力憋氣,奮力擺動着雙手雙腳,想要向上浮去。
但是一動就牽扯到傷口,越發頭暈眼花。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咕噜咕噜的氣泡拂到她臉上,接着一股溫熱氣息俯低下來,灑在她鼻子上,慢慢貼上了她的嘴唇。
空氣慢吞吞地流入了肺髒裡,窒悶的感覺一點點消退,喬嶼緩緩地睜開眼,對上了兩叢垂落的睫毛,細細密密的,上面還墜着幾顆微小的水珠。
似乎是注意到她醒過來了,他輕輕地睜開眼,微笑着向後退開一點,又低垂下頭,淺淺地親在她額頭上。
喬嶼一怔,瞳孔倏地放大。
顧啟章已經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帶着她往上遊。
何詠抱着喬嶼的劍,忍不住張大嘴,傻愣愣地盯着他們,冷不防胳膊被死死攥住,他趕忙回頭,發現抓着他的人是錢進。
“救——”錢進臉漲得通紅,嘴裡不停吞吐着氣泡,他脖子上勒着兩截短短的手臂,沖天辮在他身後不斷踢他,催他趕緊往上遊。
何詠:“……”
等何詠幫忙托着沖天辮浮出水面的時候,發現了不遠處的一片淺灘,淺灘周圍,隐隐約約能看出是一處小山坡,再往裡便是深不可見的黑色。
淺灘上燃着一團暗黃色的火,他家少爺正捧着衣服,一前一後翻烤,喬姑娘則捂着傷口斜坐在旁邊,垂下頭,出神地盯着地面。
衣服泡在水面,皺巴巴得難受,火就在眼前,三人默契加快了速度,一鼓作氣爬上了岸。
短暫地歇了會後,何詠抱着劍湊到火堆旁,遞過去:“喬姑娘,你的劍。”
喬嶼慢半拍地回神,将劍接過:“謝謝。”
何詠遞了劍,站在原地沒動,他偷瞄了一眼顧啟章,又悄悄瞅着喬嶼,眼神在倆人身上不停遊移。
“有什麼話就說。”顧啟章被他盯得發毛,忍不住道。
喬嶼沒有出聲,但也跟着擡眼望過來。
“沒、沒什麼。”何詠撓了撓臉,眼神閃爍,他是很想問問河底下是怎麼回事,但又有點不好意思。
“做什麼吞吞吐吐的。”
顧啟章看他一眼,抖了抖手上烤幹的衣服,蹲下來遞給喬嶼,輕聲道:“你身上有傷,不宜着涼,先換上我的衣服吧。”
喬嶼低下頭,眼神落在他彎起的嘴角上,沒有伸手。
身為玄玉宗大師姐,未來的玄玉宗宗主,她從懂事起就被柳默笙教導凡事不假他人之手,從來隻有她照顧别人,沒有被别人照顧的道理。
顧啟章這樣,她很不習慣。
可是剛才顧啟章在水下面,蜻蜓點水般親在她額頭上的那一吻,讓她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她剛被柳默笙帶回玄玉宗,柳默笙每晚睡前哄她入睡的親吻。
那是她被舅舅趕出家門,在街頭乞讨了大半年後,第一次感受到溫熱的善意,就好像她是一枝風一吹就凋零的花骨朵,被柳默笙小心翼翼地捧着。
“喬姑娘…”看出她走神,顧啟章無奈地開口。
喬嶼恍然,這一次她稍加猶豫,接過了顧啟章的外衣。
在場的男人都轉過身,給她時間換衣服。
因為火烘烤過的緣故,顧啟章的外袍穿着幹燥溫暖,喬嶼撕下一截過長的下擺,裹在腹部傷口的位置。
腹部的傷口,其實不深,方才在河裡沾了水才顯得刺痛難受。那位聖姑雖然使出了讓她愣神的玄玉劍法,但似乎避開了要害。
後頭半天沒動靜,沖天辮不滿地跺腳:“好了嗎!”
喬嶼應聲,他立即沖過去,把自己脫得隻剩一個褲衩子,找了個石頭,将紅肚兜和紅褲子搭在火堆上,盤腿抱着胸坐下,霸住了火堆。
錢進慢了幾步,又不敢跟他搶,委委屈屈地退到一角,守着一點火星,烘烤衣服。
顧啟章和何詠也圍着沖天辮坐下烤火。
喬嶼抱着劍走到一邊,望着泠泠的河面,忽然問道:“谷主,你方才說天火教如今在武林□□中一響百應,誰不服就滅誰滿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