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香氣,從翩翩舞動的女人們身上傳來。
飛揚的發絲,搖晃的腰肢,旋轉的裙擺,嬌嫩的腳環,一步一步,宛如綻放的紅蓮,刺激着席上衆多男人的神經。
他們端着酒杯,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等到手僵了,才肯低頭啜一口酒。
喬嶼将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腿上。
被舞女的裙紗拂面時,也隻是閉了一下眼睛,然後一動不動。
沖天辮坐在她旁邊,身體靠在椅子上,正百無聊賴地往嘴裡扔花生,一顆一顆劃出了一條條流線,吃得卡擦卡擦響。
察覺出倆人的無趣,顧啟章放下酒杯,轉頭看向一旁的馮知縣,笑問道:“馮大人,昨天那五個賊人後來怎麼樣了?”
他這話一出,那兩位大俠果然感興趣地循聲望了過來。
馮縣令正了正身形:“這五個強盜受不住拷問,把這兩個月來做的事,一字不落都交代了,那些還沒賣出去的婦女兒童藏匿的地點,下官已經安排尤縣尉帶人去搜查了。”
顧啟章點點頭。
馮縣令微微一笑,忽然站起來,對着他們幾人舉杯。顧啟章眉毛一動,要跟着起來,馮縣令伸手阻止,接着一仰頭将酒喝完,湊到顧啟章耳朵邊上,悄聲道:
“顧大人有所不知,滕縣上一任縣令調走後,原本要當選的縣令,是這些地方豪紳看好的何縣丞。朝廷一紙調令将下官調來,這些個人明裡暗裡沒少擠兌下官,偏生下官才上任不久,縣裡就出了強盜燒村搶人的事情來。這上面坐着的可沒少落進下石,都等着看下官如何灰溜溜地離開滕縣呢。多虧了大人,下官今兒個才能揚眉吐氣。”
他臉上的感激不似作僞,顧啟章笑着,輕聲說了一句“應該的”,擡眼看向對面席上的何縣丞。
何縣丞正滿臉堆笑地接受左右兩個豪紳的逢迎,注意到顧啟章的眼神,他頓了一下,伸手招呼來一個身後伺候的小厮,耳語幾句。
那小厮片刻後端了一瓶白玉瓶裝的酒,并幾個白玉杯子。
何縣丞站起身,從小厮手裡接過盤子,将白玉杯子斟滿酒,端着來到顧啟章幾人跟前,笑道:“錢公公、顧大人、兩位大俠,還有這位小兄弟,這是下官近日新得的一瓶秋露白,還望諸位賞臉陪下官喝一杯。”
“秋露白?這可是獻上的好酒。”
錢進率先伸手,拿起一杯,低頭輕嗅,清冽的酒香瞬間充溢了鼻間。
“是呢,公公好眼力。” 何縣丞笑着,殷勤地端着酒杯一一遞到喬嶼等人手裡,“也是下面人懂事,知道公公們來,趕巧了給下官送上來這麼一壺好酒,這樣的酒才不辱沒諸位呢。”
錢進笑着斜睨他一眼,低頭喝了一口,正要咽下,冷不防瞥見一旁的沖天辮啪地摔了手裡的杯子。
他一怔,就聽沖天辮冷冷一笑,道:“這酒裡有毒。”
“噗——”錢進大驚,一口酒全噴了出來。
喬嶼三人也是一驚,紛紛朝何縣丞望去。
“不是我,我、我沒有。”何縣丞慌張地直搖頭,嘴唇一抖,手一軟,捧着的盤子嘭砸到地上,噼裡啪啦稀碎。
杯盤炸裂的脆響,引得席上衆人的歡聲笑語一停,也都朝這邊看來。
屋裡靜得落針可聞,衆人仿佛連呼吸都屏住了。
毒殺欽差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錢進一瞪眼,正要發難,突聽得轟然一聲爆響,大門被砰地關上,高高的天花闆倏地龜裂,細小的縫隙逐漸變大,成堆的瓦片最終嘭嘭嘭墜落,往衆人頭上四散砸去。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沙塵四起,席上衆人在蒙蒙霧氣中,抱頭鼠竄。
數個黑衣人提着大刀從屋頂跳落,将亂跑亂撞的一幹人等團團圍住。
這些黑衣人足有二十人左右,身量極高,腕上的肌肉在提刀上會一下繃緊,臉上蒙着黑布,隻露出一雙雙兇光畢露的眼睛,緊緊地盯住衆人。
電光石火間,所有人都明白了。恐怕這才是那群□□燒村子的強盜的主力,那五個賊人不過是幌子。
冰冷的刀尖橫在面前,有膽小的已經哆嗦着吓尿了。
為首的黑衣人不屑地發出一聲嗤笑,他收回刀,轉過身來朝何縣丞看來:“多虧了何大人,不然我上哪知道這裡有這麼多待宰的肥羊呢?”
輕輕一句話,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何縣丞身上。
他臉色發白,抖着嗓子喝道:“你、你胡說什麼?本官根本不認識你!”
“這兩個月,我們不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嘛,何大人這會子倒是翻臉不認人了。”黑衣首領哼笑,話音一轉,眼神掃了一圈:“哪個是顧啟章啊?哪位又是雲藥谷的神醫啊?”
滿室寂靜,沒有人回答。
“不說話?”黑衣首領眼裡掠過一絲冷光,赫赫怪笑起來,又驟然一停,指着面前幾個瑟瑟發抖的豪紳,輕飄飄道:“先殺這三個。”
黑衣人手下得令,揮刀就要砍下,豪紳中的一個人終于爆出一聲慘叫:“在何縣丞那裡,他們兩個就在何縣丞旁邊站着,最高的和最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