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從窗口接住了她扔下來的門禁卡,他短短的一路還是走出了驚心動魄的味道。好在找到家政課教室隻有他的褲腿燒焦了一點,聞人肆正在裡面指導庫洛姆的烹饪技巧:
“首先放鹽,其次放糖,最後放油。”
山本武:“……”
骸用幻術給自己捏出實體分身,遠在監獄服役也不忘起哄:“再來點草莓醬。”
庫洛姆和骸是綱吉一體兩面的霧之守護者。庫洛姆比他們小一歲,今年剛入學。很明顯兩個女高中生是在浪費食物。山本武從國中起在家裡的壽司店幫忙,來西西裡的時候,他除了祖傳的劍,特地背來了一套廚具和磨刀石。食物應該是珍貴的,承載着家鄉的記憶和味覺密碼。
哪怕死刑犯,執行前還能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呢。
她怎麼就能把藍鳍金槍魚片成麻花的形狀呢,山本武忍不住想奪下她的切魚刀:“要不然還是讓我來吧,這種珍貴食材要順着它的紋理…”
刀貼着他的指縫落下去,刀身一半沒進厚木菜闆,仿佛竹葉尖插進了一塊豆腐裡。
聞人肆罕見地真的生氣了,骸吹了一聲口哨:“你捅偏了,你今天也沒吃早飯嗎?”
聞人肆說:“回去吃你的牢飯。”
六道骸真的聽了她的話。要說拜托她照顧庫洛姆,因此在分寸上有些退讓,這是一種合理的解釋。解除幻術前他諷刺地對山本武說:“你不知道不該惹手上拿刀的女人嗎?”
很可惜,廚房也是山本武不願意退讓的戰地:“你不應該教壞庫洛姆。”
矛盾焦點的女孩局促不安,聞人肆對她笑了一下:“我們的烹饪課今天就上到這兒吧。”
山本武依然執拗:“我可以教她的。”
聞人肆把刀在空中抛了一下:“你是不是被以前學校的女生慣壞了?”
這算什麼呢?山本愣在原地,可惜她甚至不願意解釋給他聽,擦了一把手就輕蔑地離開了。他看見reborn盤腿坐在一個中餐外賣鐵皮箱裡,乖巧地啃一顆粉西紅柿。山本說:“她是你的學生,你不管嗎?”
Reborn咽下最後一口:“連我都知道不要在廚房對女人指手畫腳。”
“你太傲慢了,山本。”
把綠葉蒂丢進廚餘垃圾桶,reborn走了,顯然教學生是他的極限,其他人他一句話都懶得指點,除非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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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學以來,山本武隐蔽地讨厭着聞人肆。
一年前剛入學那會兒,他看着她為一條項鍊把同學弄成殘疾,不久對方就退學了。同年對方的妹妹成為了新的繼承人也進了這所學校,居然迅速成為了仰慕她的後輩,好像她的親哥哥如今成了廢人,在東部鄉下休養不是聞人肆的錯。
陽光很好的一個下午,山本撞見她在咖啡廳和瓦利亞的一幫人喝下午茶。貝爾說:“你是毒蠍子的朋友又是reborn的學生,一向和澤田那幫人走得近。你能給他們下毒嗎?”
貝爾還在為失去權力耿耿于懷。
她抿了一口伊比利亞咖啡豆打出的濃郁油脂泡沫:“你打算出多少錢?”
山本聽在耳朵裡,最終成交的價格會是他們在她心目中的價值。
他們為出價吵了半個小時,聞人肆提起:“你們知道,碧洋琪的母親曾經希望我在學校期間,不小心讓獄寺出點意外嗎?不用真的下死手,殘廢就可以了。”
有人問你答應了嗎?
“碧洋琪知道了這件事,”她說,“我說也很難做人啦,你們母女倆的意見不一,要不商量好了再來?實在想把他排除出繼承序列,讓他到别的家族去當贅婿不就行了。碧洋琪聽了高興得不行,說剛好獄寺喜歡你,你就給我當sister in law吧,她母親也很贊成。”
大夥兒紛紛開始笑話她,問她最後是怎麼推辭的。
“輩分算不清。Reborn是碧洋琪的男友,又是我的老師。我是碧洋琪的sister in law,等于是他的sister not in law,”她聲音裡透着絕望,“母女倆被我搞糊塗了,我才趁機開溜。”
瓦利亞裡不是人人都喜歡她,一個人警惕道:“你是reborn的學生,不會也接受了他保住澤田綱吉的十代目位置,勾引boss給你家當贅婿的任務吧。”她那一年的色-誘課莫名其妙拿了十年來最好的成績,這個猜測是非常有說服力的。
墨綠色的遮陽篷下,聞人肆沉默了,沒有說話。
大夥兒紛紛指責她是雙面間諜,問她收了reborn代表的澤田勢力多少錢。聞人肆重重放下咖啡杯:“幹嘛幹嘛,訂金倒有一大半進了我的守護者口袋。這頓下午茶我請行了吧。”
約定了必須再請兩頓,這夥人才散去。結完帳聞人肆續了咖啡,要了兩沓花紋不同的道林紙開始寫信。後來很多年山本武會記得她寫信的表情,褪去任何棱角分明的攻擊性,溫柔得坦然,那是留給自己人的表情,就像她明知守護者在外面借她的名義賺錢,也絕不生氣一樣。
寫完她交給了守護者,囑咐他一封信寄回家,一封寄到橫濱的武裝偵探社。守護者說:“郵票五十歐一張,幫你把零頭抹了,兩張你給我一百二。”
山本武:“???”
她抱怨着意大利的郵政系統恰爛錢,真的給了他120歐。
沒有人敢碰Xanxus的徽章,至于聞人,她的徽章被守護者倒賣到三年後了。搶不到首席的徽章,買總可以了吧?每二十四小時會還給她續一次期。很顯然論壇上“和聞人的徽章合影”成了熱門話題。校方怎麼也想不到,給丢失徽章的學生留的餘地,成了一條緻富之路。
這個女人不是冷酷,山本武望着鈔票和守護者發現他後投來的嘲弄笑意,一下子就想通了:他隻是不在她的勢力範圍。
巨龍隻守護山以内的寶藏,山外面隻有敵人和不是敵人的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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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裡,山本武相信她對庫洛姆和獄寺居心不良。他旁聽過無數節的烹饪課和鋼琴課,前者折磨他身為廚師的良心,後者折磨獄寺身為半個鋼琴家的樂感。
和他一起靠在走廊外牆上的是一個白發的少女。偶爾聞人肆會問她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守護者答:“非常難吃,非常難聽。”
“我選你就是因為第一,我是白毛控;第二,你擁有誠實這項寶貴的品質。”
如果沒有天花闆,獄寺隼人的怒氣能燒上天:“上次我不過沒誇你,你追着我罵了三十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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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年半載,獄寺和綱吉真的成為了她的朋友,一隻腳踏進她的領地。山本武和她的距離還是不遠不近。學期末的混合拉練上,三個年級的學生需要越野50公裡,期間在野外解決一頓午飯。
聞人肆自告奮勇:“讓我來。”
早有人把她的鍋鏟奪走,庫洛姆那一屆做飯的壓力很自然地落在大部分女生頭上。她端出一份油鹽量超标的草莓醬炒飯出來。同學們吃之前誇她長相溫柔甜美,一看将來是好妻子好母親。吃之後說她對烹饪沒什麼天賦,還是好好做你的彭格列守護者吧。
Reborn以年長者的身份問道:“你現在明白,碧洋琪為什麼做飯能毒死人了嗎?”
即使黑手黨學校沒有新娘課程,烹饪課也僅為悄無聲息地下毒和野外生存不會餓死,兩個目的服務。也隻有站在頭部的女同學能突破性别的枷鎖。
陷入沉默很久,山本武露出一個笑容。不是他一貫裝成老好人和體育明星的笑法,而是突然死心塌地承認事實的笑,十分真摯:“是的,我明白了。”
喜歡她的人确實不光有獄寺和綱吉。
山本武摸着下巴,仿佛還記得冰涼的手指捏在他的下颌:"比起公主,男人果然還是喜歡巨龍。如果兩者合二為一就再好不過了。”
reborn給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意思是“你是人外控告訴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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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回家前的一天晚上,他敲開樓上的門。
室内燈光和飯菜的香氣濃烈,無限接近家的味道。開門的是她的守護者,嘴裡咬着酸奶勺子,一隻腳不留痕迹地抵住門,很明顯不會說“留下一塊兒吃飯”的客套話,連香味和燈光飄散出去都吝啬。山本武故作不知:“我親手做了壽司,多出來了一盒,可以進來嗎?”
“東西留下。”
門在面前關上了,聞人肆的聲音傳來:“誰在外面?”
“外賣員,送錯地址了,留下壽司送給我們吃,這東西保鮮期短。”
聞人肆說:“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說謊,對吧?”
“是的,”守護者很輕地笑着說,“可是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