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mic的身影幽靈般在後門消失,一轉身,織田作堵在狹小的過道,飛蛾在燈罩下盤旋,在他背後的牆面投下龐大的陰影,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我:“你和我需要談談。”
廚房出了一點狀況,咲樂燒焦了黃油,火和煙從平底鍋的黑褐色可疑物中升起,孩子們有的被吓哭有的指揮兄弟替自己拍張背對火海的照片,咧着牙齒比剪刀手。織田作給了我一個你别想逃避的眼神,晶子把電鋸收回手提袋(她怎麼塞進去的),懶洋洋地拉上我:“
走吧,誰不跑誰是傻子。”
我和與謝野晶子私奔了。
橙紅色的落日餘光降臨在她鬓發上的蝴蝶發卡的一角,金色的蝶翼微微煽動,抖落着微光。晶子說:“咲樂真的不是你親生的嗎,又機靈又狡猾。”
“我20歲,她6歲,我怎麼把她生出來,”我吃了大概一打色彩鮮豔的馬卡龍,雖然每個都不大,甜得我差點犯了胰腺炎。可是不吃mimic怎麼相信我的“負罪感”,又怎麼會相信我的故事。我擰開便利店的礦泉水,“好吧,她其實是我國中二年級在學校女廁所生的。”
“或許她命中注定是你的養女,”晶子想了想說,“兩年前的城市戰場上你沒有收養她,現在買一送五。你決定讓紅發入贅了嗎?”
我理直氣壯地說我還沒玩夠:“咲樂的故事裡有關我的部分是編的,哪有那麼巧。”兩年前我從沒有偶遇過什麼女嬰,連她被織田作撿到都是萬分之一的概率。希望這個詞一體兩面,一面确實代表生命的出路,一面是狹窄的存活概率。
活下來的才叫希望,活不下來叫命運。
湯姆大聲誇獎自己跟了一個有文化能看透本質的宿主。
“好吧,”晶子說,“那些法國人倒是被打動得不輕,我猜你成功一半了。”
“這正是為難的部分啊,晶子,”我說,“别說一半,就是99%,不到穩操勝券的程度都意味着結局隻有一個: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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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次來到了元町街的裁縫店。門框上磨得抛光的銅鈴發出叮當響,提示店主有客人上門。我擡高手,在風鈴上摸到一個小小的手槍烙印,我推門進去。
優雅的店主摘下老花鏡:“你是來允許我讓織田作入贅到你們家的嗎?”
我:“?”
“不,恐怕我是來買東西的,”我說,“您不用給我看布料樣品書了。織田作知道您的别名叫做血腥瑪麗嗎?”
四十年前,橫濱裡世界最有名的暗殺者,狙擊手。
店主的手慢慢從抽屜拿上來,我猜有一把□□放在裡面,混在一堆發票紙,線團,訂書機之間:“可是你知道,而且你不打算告訴我的前監護人。”
“這不是我應該講述的秘密,”我擺了擺手,“而且男人嘛,不需要知道太多(?)有句話是怎麼講的,秘密讓女人更有魅力。您後來退休是因為結婚嗎?”
“哦不,怎麼可能,這是對我天賦的極大浪費,”店主和藹地說,“我隻是又創造了幾個馬甲。有段時間我的丈夫以為我半夜偷偷溜出去,是因為出軌。知道我是殺手才松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表露過擔憂,我知道是因為他委托了Bloody Mary殺死妻子可能存在的情人。”
我:“?”
“好吧,”我說,“他聽起來很…包容。你還喜歡他什麼,除了他能做出漂亮的襯衫。”
“我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多年了,我仍然記得他有一雙幹淨漂亮的手,”店主微笑着回憶,“男人的手是非常重要的,僅次于心靈和财富。”
“太妙了,”我幹巴巴地說,“聽起來在此之前您還有一任丈夫,他為什麼出局?”
店主很不屑:“他太忙了,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背地裡經營一家名為port mafia的小作坊,整天累死累活還賺不到什麼錢,不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
想不到在這裡遇到□□的前唐娜:“前夫哥就沒意見嗎?你離開他選擇了一個裁縫,況且您後來的一任老公也不感到自卑?”
“他有什麼好自卑的?”頭發花白的女人笑着說,“有一次我的前夫給我打電話,是他接的,對面說了一大通,想也知道趾高氣揚地在說些什麼。他也隻是一直溫和地傾聽,最後說了句:那她為什麼選擇我而不是你呢?問題一定出在你身上,敗犬,之後我們就換了号碼。”
“後來的三十年過得很快,小織田來找我租房的時候,我吓了一跳。我們沒有孩子,如果有的話可能就像他那個樣子,說話做事都慢吞吞的,殺起人來卻像我,又幹淨又利索。”
我之前的一位橫濱瑪麗說:“你今天是來找我下單的嗎?”
“我想向您買一樣東西,”我說,“我想買下現任□□首領的命。您知道您的前夫是他殺死的嗎?”
店主搖了搖頭:“我們早就離婚了,彼此的際遇和糾纏就該放下,那是他自己的命運,與我無關。”
“好吧,那麼織田作呢?您的前監護人命運也跟您無關嗎?”
她犀利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我說無關,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問,什麼樣的價碼能夠打動您,”我道,替她扶好準備裁開的布料,“危險,名聲,财富,我猜這些您都見過擁有過了。可是您真的想每一回祭奠亡夫的時候,給織田作的墳墓也帶上一束花嗎?如果這都打動不了您,我也隻好去另尋他人了。”
這位上個時代的殺手之王,陰差陽錯和織田作結下羁絆的女人說:“好吧,鮮花很貴。我的确需要控制一下每個月的開支,殺死□□首領聽起來很有趣,老實說,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殺死我的第一任丈夫,尤其當他惹怒我的時候。”
“那我就先付定金了,”我把銀行紙袋放在她的櫃台上,“這件事最終還沒有定下來,我有可能會中途撤銷委托。您放心,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瑪麗姐(?)拒絕了袋子裡排列整齊的金條:“你就當我唯一一次免費殺人吧,想想也知道是我的養子給你惹了麻煩,隻好由我來買單了。什麼時候你提親再把它們帶過來吧,青春期的小織田飯量可不小,害我倒貼了不少錢。總算能回本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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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在公海的一艘小型遊輪上,參會者是□□首領和異能科長官。森鷗外奇怪地問主持會議的安吾:“我們還不開始嗎?特務科應該也迫切希望解決mimic吧,不然該由誰來引咎辭職呢,安吾君你嗎?恐怕不是泉副科長以上的級别承擔不了責任吧。”
安吾被卧底期間的老闆揶揄事多錢少官小,居然也不生氣:“我們還在等一位公證人,畢竟是異能者之間的合同。”
“沒錯,”我從舷梯走上甲闆,揮了揮手,“是我,見到我你高興嗎,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