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平去傳旨的時候原打算看看那個癡心一片的未來太子妃長何模樣,奈何接旨的是忠義侯夫婦,謝氏女還在邺城溫泉别院養病。
按理來說,若真如忠義侯在朝堂上說的那樣,謝氏女對太子殿下害了相思病,如此重要的時刻肯定恨不得長翅膀飛回來才是,看來,傳言都是做不得真的。
曹啟皇帝知道後郁郁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一些,最近連連發生不受他掌控的事,他已經氣得睡不好覺了。
雖然謝氏女壓根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内,但太子當着朝臣的面應下了婚約,他也隻能捏着鼻子替太子下旨。
好在謝氏如今在朝堂的地位一般,後生良莠不齊,也無需擔心多年後外戚做大。
陸弘是幾天後才從别人口中知道那日太子妃之争的細節,想到太子殿下最終不得不娶一個病秧子,他也和那些太子的支持者一樣,替太子不值。
可是,這一切的推手也有陸氏,若沒有九叔陸恭咄咄相逼,太子也許不會接下那一份不知真假的婚約。
在東宮前殿,陸弘一臉愧疚地對曹壬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家中長輩的決定他覺能不妥卻無力阻攔,但他的歉意是誠心實意的。
曹壬聽後,反而笑着安慰他:“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忠義侯與我是多年舊識,想來他的女兒除了身體差些,其他都不會太差,難說真如祖母所說,是一份大好姻緣。”
陸弘還想再說,他擺擺手道:“這事已成定局,日後莫要再提,待太子妃入主東宮,我希望你們待她能如待我這般。”
曹壬的話甫一出口,八喜和陸弘皆震驚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太子妃竟然已得殿下這般看重了嗎?或許是因為謝氏女常年卧病在床,讓殿下想起了自己的舊疾?
想到殿下是被迫還俗的,二人不約而同的覺得殿下真是菩薩心腸,一心想着救人一命。
總之,被謝洐在朝臣面前這麼一争,謝氏女從病美人,成了不知矜持不識大體,隻知癡心妄想的病秧子了。
那些偷偷愛慕太子殿下卻沒能入選的女郎出于嫉妒,開始把謝知魚編排成醜八怪,證據就是她在洛陽那段時間天天頭戴帷帽,肯定是長得太醜,怕别人看見。
下旨幾天後的夜裡,曹壬在行雲殿書房看書,一旁的八喜幾次欲言又止。
曹壬笑道:“想說什麼就說。”
不知是不是八喜的錯覺,自那次太子妃之争過後,太子臉上多了笑容,雖然隻是微不可察的笑,八喜也能感覺到太子殿下心情很好,于是壯着膽子把外面的傳言都說給曹壬聽。
“謠言止于智者,你無需在意”曹壬埋頭邊翻書邊回。
“奴婢,奴婢也是擔心謝氏女真如傳言那般,那殿下豈不是太委屈了?”
聞言,曹壬從案間擡頭看着八喜,“我那日與奉卿說的話,你忘了?别人怎麼傳是别人的事,東宮若有人傳,即刻清理。”
八喜從未聽過曹壬說這樣的狠話,一時吓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日後不會再提,也會約束好東宮其他人。”
曹壬聽後不置一詞,隻一臉冷漠地看着八喜。
八喜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忙接說:“殿下之前讓奴婢想的問題,奴婢已經知道怎麼答,殿下想聽的是真話,而非奉承之語,奴婢日後對殿下絕無隐瞞,隻盼殿下别嫌奴婢愚笨。”
“是嗎?那你說說,那年你去建業傳旨時,慶平給你安排了什麼任務?”曹壬擡起手腕,邊轉動手中珠串邊漫不經心地問。
八喜這些日子也想通殿下為何對自己很冷淡,于是忙将當年的細節毫無遺漏地告訴了曹壬。
當初慶平确實給八喜一顆藥,讓他在陸萸受鞭刑的第四天喂下去,誰曾想第三天就出了變故,這事他沒辦好,回來後還被師傅責罰過。
想到殿下對陸氏女的在意,八喜還把當初的各種細節都告訴了曹壬,比如在華彩閣設靈堂和在覆舟山下葬的細節。
“那藥,服用後可會有副作用?”曹壬問。
八喜正說得起勁,愣了一瞬,才回:“奴婢不知,奴婢隻知道服藥十二時辰之後會醒來,要趕緊把人挖出來。”
所以謝洐提前喂了藥,然後把阿萸從覆舟山挖出來了?曹壬隻這麼一想,胸口就悶悶的疼,躺在棺材裡那麼久,她得多難受呀。
八喜見太子問完問題後隻是低頭看着手上的珠串,久久未置一詞,眼中好似還有濃濃的悲傷,他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樣的殿下比方才更讓人有壓力。
不知過了多久,曹壬平複了情緒,雙眸也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無波,“我是被迫還俗的,比不得先太子有那麼多人支持,你跟着我,受累了。”
八喜一聽,瞬間熱淚盈眶,忙道:“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能跟着您是奴婢修了八輩子的福分。”
曹壬苦澀一笑,“你看,我連娶妻都做不了主,又何來的福分?可我需要成長,我希望你可以跟着我一起成長。”
八喜如今已經激動到泣不成聲了,殿下不但不嫌棄他,還給他機會,這是多難得的機遇呀,這樣好的主人又去哪裡找。
“我希望,你隻是東宮的八喜,隻是我的内侍八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八喜忙擦了眼淚,向曹壬鄭重一拜,“謝殿下不嫌奴婢愚笨,奴婢知道日後該怎麼做了。”
曹壬看得出八喜不笨,不然也不會得慶平賞識,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與其讓他整日戰戰兢兢地,然後老想着回去找慶平取經,倒不如一次性把問題說開了。
而八喜也不讓他失望,自那次主仆二人交心後,他做事情更上心了。
當慶平問起殿下對娶謝氏女有何看法時,八喜是這樣回複的:“殿下覺得娶誰都是娶,反正東宮房間多的是,難說真能沖喜把她的病給治好了,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曹啟皇帝聽完這番話後,心情又好了一些,看來太子并沒有和謝洐串通一氣,而且還很豁達,若真做成一件功德,自己還能沾點光,母後肯定也開心。
太子和太子妃的婚期定在十月,至今還有五個多月,如今最要緊的是要派人代皇帝去參加清河王世子的婚禮。
清河王五公子和蕭氏六娘定親後,今年初被立為世子,兩府六月份的婚禮就備受矚目。
這次曹壬主動請求代皇帝去送賀禮,理由是:他和清河王世子有些交情,且他打算參加婚禮順路去魏郡邺城看看,邺城曾是大魏的都城,後來一直是軍事重鎮,曹壬作為儲君應該對這樣的地方有所了解。
如今鎮守邺城的是惠安公主的驸馬王韶,他出自太原王氏,而太子舍人王源正是驸馬的同族侄兒。
難得曹壬第一次對政事如此上心,曹啟皇帝很高興,立馬讓人準備賀禮去了。
臨行前,曹啟再三交待曹壬邺城是守衛洛陽都城的重要防線,他需要多多了解,哪怕在邺城小住一段時間也可以。
雖然外面傳言謝知魚自年初一直在邺城郊外的溫泉别院養病,可實際上她跑了一趟建業,如今回來才幾天而已,聽到賜婚旨意已下,她吊着的心才終于松了口氣。
入四月後,邺城的雨水越來越多,今日又是陰雨天,沒辦法去莊子外田間地頭溜達,她百無聊賴地縮在房裡和灼華一起研究中藥配方的洗發膏。
她想好了,香皂是直接用在皮膚上了,她隻能先做了自己用,而洗頭膏不算直接接觸皮膚,如今洗頭用的都是各類皂角或者草藥,若能研發出好用且方便攜帶的洗發膏,肯定能大賣。
陸萸和灼華研究了一下午,眼看雨勢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還有些擔心附近的村莊會不會遭受洪災。
至夜裡,屋外電閃雷鳴伴随着傾盆大雨,她躺下後心緒不甯,正輾轉反側間,别院的管家突然來報太子殿下和太子舍人遭遇大雨難以繼續前行,故想在謝氏别院借宿一宿。
陸萸一聽,瞌睡瞬間全沒了,立馬讓管家把人迎進來,然後先安排太子和太子舍人泡湯泉,再準備些晚膳給他們。
女公子入住至今很少說話,第一次見她如此精神抖擻且有條不紊的安排他做事,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被她再三催促下,他才趕緊下去準備了,心想外面的傳言或許是真的,女公子真是為太子殿下害相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