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皇後也是在聽到皇帝的聲音時,才猛然發現自己失态了,她是氣太子妃的口無遮攔嗎?根本不是。
她是因為那句夫妻就該體諒對方的不易後突然怒不可遏的,她覺得太子妃在含沙射影的說自己和皇帝不是一條心。
曹壬出聲打斷後,立即扭頭去看陸萸,眼中的愛護疼惜差點就藏不住了。
隻見陸萸偷偷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後,舉起手中帕子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淚水,紅着眼眶怯怯地看着皇後,“母後,兒臣隻是愛慕太子而已,兒臣沒做錯什麼,您何故這般生氣?難道兒臣不該愛慕太子嗎?”
楊皇後聽後一驚,忙回:“沒,沒有的事”她可不想被人說成拆散夫妻的惡婆母。
“兒臣知您持成穩住,所以不習慣兒臣的性子,不過,日後您會慢慢習慣的,兒臣每日都會去中宮請安的。”
楊皇後心想,千萬别,我還想多活幾歲,她如今不想再回話,隻冷冷地看着陸萸。
突然安靜下來,場面有些尴尬,可陸萸不在乎,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假裝擦了一下眼淚,然後深情款款地看着曹壬,“殿下可會覺得臣妾丢人?”
“沒有”曹壬一如既往的平靜。
陸萸瞬間破涕為笑,稍微走近曹壬後,小心牽起他的衣袖,“太子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夫婿。”
說者是否有心不知道,但曹壬聽後心底熨帖極了,本該抽回的袖子也忘了抽回,就這麼低頭看着陸萸的笑顔如花,雖然妝容讓她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唇角那對梨渦依然甜美。
兩個小年輕旁若無人地在下方眉目傳情,上首的帝後覺得尴尬極了,曹啟皇帝輕咳一聲後,道,“想來太後也等急了,你們去永甯宮吧。”
就這樣,陸萸帶着勝利的喜悅跟着曹壬去永甯宮了。
永甯宮的氛圍比太極宮好,謝太後是個慈祥的老太太,加之出自謝氏,對陸萸這個晚輩,她期待已久。
陸萸才行了禮,太後就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阿洐整日把你藏着,害哀家想了你許久都未能得見。”
“父親是怕臣妾把病氣過給您”陸萸笑着回。
謝太後聞言,細細看過陸萸後,道,“精神是差了些,不過日後好好将養就是,我們本就是一家人,你無需和哀家客氣,缺什麼和哀家說就是。”
陸萸聽了,羞澀地看了一眼曹壬後,紅着臉回:“有殿下在身旁,臣妾就什麼都不缺了。”
聞言,堂中的人都笑出聲來,太後笑着拍拍她的手,“真是癡兒!”
今日在永甯宮中,除了太後還有已經出嫁的長公主和惠安公主,以及前太子良娣盧氏和前太子遺孤安平郡主。
前太子良娣雖然姓盧,卻隻是範陽盧氏的旁支,她自幼失去雙親,是在清河王府以表姑娘的身份長大的,和前太子也算青梅竹馬,前太子病逝後,因安平郡主才三歲,她便應太後的邀約帶着孩子住進了永甯宮。
盧良娣很羨慕謝氏女可以如此大方的向世人表明心意,這樣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沒有謝氏那樣的百年名望,想來也養不出這樣特别的女郎。
長公主則表情未名地看着陸萸,她曾經以為謝九郎不會娶妻,誰知最後卻以那樣高調的方式娶了蕭嘉卉,那一刻,她知道那些年少時的感情已經徹底結束了。
眼前的女孩是他的女兒,哪怕沒有半點他當年的風采,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直爽的性子很像他,女孩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明媚的眼眸也很像他。
當初聽到那些傳言時,她以為會讨厭太子妃,可如今見到這樣的笑,那些一去不複返的青春好似又都回來了,她忍不住感歎,“年輕就是好呀,我都忘了可以這樣笑。”
“你呀,年紀輕輕瞎感歎,讓我這老太婆情何以堪”謝太後笑着嗔道。
安平郡主笑道,“你們誰都不許老,不然沒人陪我玩了。”
一時間,大家又齊笑出聲。
幾個女郎叽叽喳喳的聊天,曹壬半點都插不上話,隻能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一杯又一杯的飲茶。
太後見狀讓他先去找皇帝,等晚些再來永甯宮。
他起身時看了眼陸萸,陸萸忙道,“殿下千萬記得來接臣妾回家呀!”
曹壬點點頭後,向太後抱拳行禮後退下了。
惠安公主笑道,“都言太子殿下冷情冷性,我看他對太子妃就不這樣。”
陸萸笑回,“那是殿下心地善良,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我,他不忍心拒絕呢。”
在場的衆人聽了這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畢竟出自佛門的太子清心寡欲慣了,或許唯有這樣熱情奔放的女子才能讓他稍微有改變。
曹壬找曹啟皇帝下棋去了,自他被冊封後,很少有時間這樣安靜的坐在一起對弈。
朝中事物太多,曹啟皇帝處理政務的時候對他毫不避諱,每每遇到棘手的事也會征求他的意見。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曹啟皇帝恨不得手把手教他理政,哪裡還舍得把時間浪費在下棋上。
白子輕輕落下,曹啟皇帝道,“今日皇後失态,你不要放心上,回去也安慰一下太子妃。”
“兒臣知道,太子妃心胸開闊,想來也不會在意。”
“太子妃”曹啟皇帝剛開口,卻一時不知如何點評這兒媳,頓了一下,才道“朕覺得很率真,就是話多了些。”
曹壬聽了,笑笑:“兒臣話少,和她倒也般配。”
好吧,這也能扯到般配,看來太子是真不在意娶誰了,曹啟皇帝有些惋惜,但還是笑回:“你覺得般配就行,好歹娶她這樣的,你能輕松一些。”
剛才太子妃那番言論,雖然直白大膽了一些,但見慣了陰謀詭計的曹啟皇帝卻覺得很實在,男子娶妻,不都想要一個那樣的妻子嗎?不用費心猜來猜去,她也永遠支持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妻子。
曹壬這次又以兩子敗給了曹啟皇帝,他再次回到永甯宮的時候,陸萸正在給大家彈琵琶。
一曲如泣如訴的琵琶曲回響在永甯宮,琵琶聲聲悠揚婉轉,讓午後的空氣激蕩起淡淡的憂傷,但又帶着一種堅定的美好,讓旁聽的人都沉醉其間。
婢女想要通報,卻被曹壬輕聲制止了,他就這樣安靜的立在門口,聽陸萸彈完整首曲子。
曲子太美,卻是大家都沒聽過的,前太子良娣忍不住怔怔地看着陸萸問,“不知太子妃彈的這首曲子有沒有名字?”
“有的,名《一愛難求》”陸萸回。
世間女子多感情細膩,心思敏感,這樣的曲子配這樣的名字,讓在場的女郎們忍不住沉浸在那些憂傷又甜蜜的記憶中。
最先回過神的是謝太後,她看着門口,笑道:“太子來了。”
聞言,陸萸忙歡喜地起身走至曹壬面前,雙眸如星地看着他,“殿下聽到方才的曲子了嗎?”
“聽了”曹壬笑回。
“好聽嗎?”
“好聽”曹壬點點頭。
“那臣妾回去後再給殿下彈奏。”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離開永甯宮,可兩位公主和盧良娣卻還沉浸在琵琶曲中。
落日的餘晖帶着金色的光芒從門口照了進來,殿内多了一層朦胧的美,像那些已經忘卻的記憶,曾帶有溫度如今卻遙不可及。
一愛難求,誰人不知呢?可這世間,也唯有太子妃敢這樣直白的表達出來,并付諸行動,他們是羨慕的。